周通见程久安神情认真,也没刻意端着,诚恳地把存折推还给程久安,说道:“程老爷子,这些钱您先拿着,等凑齐了一起给我也不迟。” 程久安坚持要给,但拗不过周通,只好把钱暂时放在了自己身边,想起来程北龙是他亲生儿子都没周通在他身上考虑得周全。 趁着程久安去给周通倒茶,周通四下看了看房间,整个房子不大,是典型的老房型,两室一厅一厨一浴,客厅里明显是后期加了两个格子柜,里面摆了各式木雕,有出自程久安之手的,还有一些他收集来的木雕,百花齐放。 最惹眼的还是挂在电视机对面墙上的那幅木雕画。 木雕画被装帧得十分小心,边角都没有折损的地方,可见程久安十分在乎这副作品。 周通坐在沙发上,回身望着这幅木雕画,问道:“程先生,这木雕画也是您的作品吗?” “是啊。”程久安一看到那幅画眼中就堆了笑意,他去卫生间拿了抹布出来,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这一个多月不在家以来落在画上的灰尘,“这画虽然是早期作品,但算是我的得意之作了。” 这幅画还是东木雕,选用的山白杨木为原木进行心雕刻,雕像画上雕刻着一个温婉的装仕女正靠坐庭院里,垂眸落泪,面哀思,背后桃花簌簌飘落,池塘锦鲤探首,遥望仕女,拱门之上挂着牌匾上书“沈园”二字。 周通看了一眼木雕旁的题字,念道:“钗头凤?” “是啊。”程久安点了点头,说道,“这木雕上刻的正是著名诗人陆游与其唐婉之间的凄美情故事,不仅仅是画作诗文能够寄情,木雕石雕也可以拿来寄情。有时候,这些本就富有灵的石头与木头反而能够比单调的纸张更能映衬出画作的意境来。” 周通闻言,更是关注这副木雕画,画面上女子五官清晰,甚至连眉的纹理都雕刻得极为致真。 他看着看着就有些入神,忽然见画上的女人似乎在这时候冲他看了过来,眉眼一弯,盈盈带笑,周通一怔,再看去,画作上的唐婉依然是垂眸落泪,一点儿没有刚才的俏皮灵动。 周通微微蹙了眉头,问道:“程先生,这幅木雕是在之前还是之后?” 程久安以为周通想要这幅木雕,但是他真的记不清是前是后,只好如实相告:“这个我记不清了。” “好吧。”周通理解地点了点头,问道:“我能再看得仔细一点吗?” “可以。”程久安见周通真心喜,“要是不嫌麻烦的话你可以先取下再看。” “好。”周通想想这样也方便就上前准备把木雕画作摘下来仔细看看其中妙。 字画装裱有封印的作用,有时候一些怨灵会在不经意间被封存在古画里面,所有有时候给画重新装裱要先祭祀一下驱驱气。要是有可能的话,周通还想直接把这幅木雕画拆开,看得更仔细一点。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正帮着周通搬画的程久安暂时放下木雕画,转而去开门。 门口站着一高一矮两个年轻人,为首矮个子的年轻人见了程久安,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一口白牙晃得程久安眼疼,语气活泼清脆地说:“您好!请问是程久安程先生吗?” “是啊。”程久安疑惑地问道,“你们是?” “我是慕名而来的!”矮个子扬起笑脸,说道,“听秦先生说,程久安先生的木雕作品十分妙,我们想来看看,这是秦先生的名片,您看。” 程久安接过年轻人递过来的名片,一看上面的名字,顿时了然:“是老秦啊,你们是他的学生?” “是啊是啊。” “那请进吧,家里还有个客人,也是个年轻人,应该没关系,你们可以一下。” “邹飞?何愁?”周通惊讶地看着来人,邹飞见到周通在这儿,脸顿时一变,笑脸僵在脸上,尴尬地瞅了一眼何愁,要何愁拿主意。 刚才听见门口的人声周通就觉着有些悉,再一看到何愁跟邹飞就明白了,这俩人可以啊,骗人骗到他的地盘来了,还直接钻到眼皮子底下了。 “你们认识?”程久安也很意外,左边看看周通,右边看看邹飞跟何愁俩。 “是啊,认识。”周通笑着看向邹飞跟何愁,后者脸十分难看。 但是邹飞没走,他眼珠子一转,冲周通伸出手来,说道:“周通,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还行。”周通没当场戳破,看邹飞准备玩什么把戏,他目光落在何愁身上,何愁的那些事情他都听云修讲了,也是个命运不好的,可这会儿何愁的眉头就一直没解开,像是有什么心事在心上一样,一句话不说。 邹飞见周通在看何愁,上前一步挡住了周通的视线,哥俩好似的揽着周通的肩膀,把周通往沙发上带,邹飞扭头看向程久安,说道:“我们一起采漆的时候认识的。” 木雕做到最后需要上漆,程久安对邹飞的说辞没怀疑,他说道:“既然你们都认识,那我就不多招待了,我去给你们倒杯茶,你们慢慢聊,别坏了我的木雕就行。” “哎,程先生您去忙吧!”邹飞又活泼地招呼了一声。 等程久安走后,邹飞坐在周通旁边,笑得眯眯眼看向周通,说道:“周通,我们就是来玩玩的,你别拆穿我们的身份,等会儿出去请你吃饭,你看怎么样?” 周通:“……” 周通疑惑地看向何愁,又看了看邹飞,觉着今天的邹飞有点不对劲,活泼得很,以前邹飞成天跟在何愁身边,像是个跟虫一样,成天黏黏糊糊的,虽然也说话,但是话里多少都带了几分小傲气,不会像是这样。 邹飞见周通不说话,拿胳膊肘捅了捅周通,说道:“你看怎么样?给个准话吧?我俩这次来真不是骗人的,怎么样怎么样啊?” 周通没正面答应,只隐晦地说:“看情况。” “那我这就算你答应了啊。”邹飞笑得扬起两边的酒窝,他看向周通刚摘下来搭在沙发上的木雕画,一脸惊喜地说,“这木雕画好致啊。真真……红酥手,黄藤酒,城墙柳……有意思有意思。” 他的手不停地在画作上抚摸,尤其是仕女身体周围左右连,周通目光落在邹飞指尖,忽然看到一点点光闪烁在邹飞指尖,周通眼疾手快地将邹飞的手抓住,拿离画作。 邹飞一惊,差点弹坐起来,他一脸发懵地看向周通,问道:“怎么了?你怎么忽然抓住我手了?” 不对。 周通眼里的眼游动,仔细看向邹飞,捕捉着邹飞身上气的变化。 邹飞额头上的那一团云越积越多,比他上次见到的还要浓郁,然而正是因为这团云太过浓郁才导致周通无法看清黑云之后的东西。 他觉着这次见到的邹飞跟以前很不一样,但是不一样在哪儿却又具体说不出来。 周通又看向何愁,从刚才进门开始,何愁就一直一句话不说,也不看邹飞,像是个尽职尽责的保镖一样只负责跟着邹飞,其他的事情一律与他无关。 这俩人,到底怎么了? 第132章 得线索 抱着怀疑的心情,周通一直在暗中观察他们两个,邹飞全程跟程老爷子攀谈,话里思路清晰,时不时开上那么一两个无伤大雅的玩笑,逗得程老爷子连连开怀大笑,就连有关木雕方面比较专业的知识也是信手拈来,一番畅谈下来,十分愉快。 到了饭点,程老爷子留他们一起吃饭,周通答应了凌渊晚上要回去吃饭就没逗留,邹飞和何愁也以有事为借口推辞,跟周通一起离开。 三人回去的方向相同,拼了一辆出租车,邹飞还是扬着笑脸,十分愉快的样子,他看周通不说话,问他:“你是不是觉着我变了?” 周通莞尔一笑,礼貌地说道:“是比之前活泼多了。” “不只是活泼吧?”话里头有了几分得意,邹飞冲周通眨了眨眼,眸子里狡黠无比,“之前在平山村里被大水从地里冲了出来的时候撞了脑子,在医院住了半个多月,醒过来之后觉脑子清明多了,好多事情学起来都变得容易很多,就比如说木雕,这么枯燥的玩意我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补了一个晚上,看了几本专著就全都记下来了。” 周通微怔,看向何愁,何愁点了点头,认同了邹飞的说法,邹飞笑了笑,说道:“愁哥也很惊讶,一开始我不安的,但是后来觉着这是好事,我变聪明了就可以照顾愁哥了,谁也不能欺负我们俩,我要让愁哥过上好子。” 说这话的时候,邹飞双眸亮起,堆积在眉心上的云也散去了一点,就这片刻,周通发现邹飞居然已经入了道。 邹飞笑眯眯地看着周通,丝毫不介意周通的打量,他说:“那位程老先生家里的情况你应该知道,那幅钗头凤的木雕画是有问题,但问题不在木雕画而是在程老先生雕刻用的工具笔。” 周通问道:“怎么说?” 邹飞说:“包括那幅木雕画在内,房间里所有出自程老先生之手的木雕画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随着雕刻用刀的深浅变化附着在画上的气的高低强弱也会变化,用刀深刻的地方煞气较重,用刀浅薄的地方煞气较轻,所以我觉着问题在刻刀而不是在木雕画上。” 周通又问:“那把刻刀你见过吗?” 邹飞摇了摇头,说道:“没有,我也只是刚才才想明白,准备下次去看一看。” 这确实是条线索,周通也将其记在心上,但对邹飞跟何愁的行为很不理解,这两人以前就做着行骗的行当,现在却无偿帮忙解决程老爷子的事情是为了什么? 邹飞忽然喊了停,司机靠边停车之后,邹飞就对周通说:“我们到了,有空来找我们玩,估计要在a市待上一段时间,那就这样吧,有缘再见!” 临下车前,周通拉住何愁的衣袖,不动声地将一张纸入了何愁的口袋里,何愁回头看了一眼周通,周通很自然地笑着对挥手:“再见。” 何愁微微皱眉,手伸入口袋,攥紧了那张纸。 周通回家之后吃过晚饭,稍微收拾了一下就打车进去了邹飞他们住的地方,他在附近的星巴克内坐着等何愁。 到了约定的时间何愁还没来,周通看着外头空的街,有点怀疑,难不成真的是他想多了?又等了十几分钟,何愁推门而入。 他双手抄在口袋里,看也没看周通,先去收银台点了一杯咖啡,随后坐在周通身边,像是全然陌生的两个人一样。 何愁抿了一口咖啡,不太耐烦地说:“有什么事这么晚叫我出来?” 周通问道:“邹飞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何愁又喝了一口咖啡,没应声,周通也不急,他跟何愁之间的关系不算太好,没到何愁愿意掏心掏肺地跟他代所有的地步,周通约何愁出来就是在赌何愁跟邹飞的关系,邹飞如果出事,何愁不会袖手旁观。 何愁也不知道这事要怎么说,就连他都不明白。 邹飞说的都是真的,当初他碰了脑袋住了半个月的院后就莫名开窍了,除了这个之外,基本没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情,只有那天晚上他做梦梦见了小时候的事情,看到了一个冲他咧嘴笑的婴儿。 然而那会儿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婴儿就消失了,只是眨眼的功夫,何愁以为自己是神力太大,想到了小时候的自己,眼前就出现了幻觉,没太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可邹飞却是越来越不对劲。 与其说是因为入道而改了之前骨子里的懦弱跟胆怯,倒不是如说是彻底换了个人。如果不是邹飞还记得他跟自己以前的事情的话,何愁都要怀疑邹飞是不是被掉了包了。 想到这儿,何愁郁闷地叹了口气,把半杯子的咖啡一口全都喝了,想要借助咖啡因来刺一下浑浊的大脑,他说道:“邹飞有古怪,但是我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你看出什么了吗?” “他的气时强时弱,我们分开之后到现在之间发生了什么?” “没发生什么。”何愁斟酌了下,把婴儿的事情跟周通讲了,周通琢磨了下,说道:“可能是中身,你没看清他去了哪儿?” “中身?就是山里那怪物?他逃出来了?” “是。”周通点头,“中身常以婴儿的姿态出现,他这次出来的目的是什么我还不清楚,但是肯定会来找凌渊,我已经拜托韩家楚家撒网查看,一直以来都没什么消息,各地都太平得很。” 要是被那怪物附身就糟了,何愁焦灼地将纸杯捏成一团,说道:“电话给我,邹飞有情况我就联系你。” “好。”两人互换了电话号码,各自离去。 何愁回到租的房子里,发现邹飞并不在家里,何愁打开灯,房子里空的,几个家具冰冷地摆放在房间里,一点人气也没有。 “去哪儿了……”何愁心里怀疑,打电话联系邹飞,邹飞的手机铃声在房间内响起,何愁在沙发上找到了邹飞的外套,他的手机就放在外套口袋里。 摸出邹飞的手机,何愁看向屏幕,愁哥两个字一直闪烁个不停,何愁握住手机,挂断了电话。 邹飞的变化也许一般人觉不出来,但是他是邹飞最亲密的人,邹飞的任何细微变化他都可能觉到。 陌生,现在的邹飞只给他留下了一种陌生。 难道真的是被那怪物附身了? 何愁心里一紧,门铃这时候响了起来,邹飞在门外喊道:“愁哥,你在家吗?我看着灯亮了,快来帮我开开门啊!” 何愁放下两部手机,把房门开了,何愁手里拎着好多东西,怀里还抱着几瓶啤酒,进了屋后,心意足地将东西全都堆在桌子上,一袖子,面笑容地冲何愁说:“快,快来,我买了好多烧烤,晚上吃那点本就不够牙的,饿死了!还有啤酒,没那么多手拿,就买了三瓶,不够一会儿再下去买?” “这么晚你就去买酒了?”何愁问道。 邹飞一愣,见何愁沉着脸有些不高兴,撒娇地往何愁怀里凑,细声细气地说:“是啊,让你担心了吗?” “没有。”何愁把邹飞的头推开,不冷不热地说:“饿了就吃吧。” 邹飞眨巴着眼看向何愁,有些沮丧地低了头,随后拿起一瓶啤酒在桌子边缘把瓶盖起了,说道:“一起吃!刚才我偷吃了一串,很好吃啊!” 周通披星戴月地回到家里,房间内空无一人,天眼镇坛木第一时间飞了过来,在周通面前瞎晃,周通在天眼上轻轻一弹,随手掉是寒气的大衣外套挂在衣架上,问道:“凌渊跟云修去哪儿了?” 天眼镇坛木:“……”DQqcy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