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不到卯时。” 奕延还想再说什么,梁峰已经彻底醒过来了。卧槽,几点了?!他赶忙道:“你先回去。” 今天可是大年初一啊!就算不举行宴会,梁荣也要来给他贺岁,更别说臣僚献贺。被人发现奕延这么衣衫不整待在自己房中,玩笑可就开大了! 奕延哪里放得下心:“主公你还病着……” 梁峰牙齿一咬,不顾那点不适,撑起身形:“只是小恙,无碍的。你先走吧。今可是元。” 这话说得再明白不过。奕延面上神微微变化,最终还是没有犯犟。他后退一步,目光在梁峰面上扫过,方才捡起榻边掉落的衣衫,披衣出门。 看着那人背影,梁峰才醒过神。这态度,对普通伴都说不过去,更别说对恋人了。但是再怎么,也比刚做完“坏事”被孩子堵个整着要好。 呆坐两秒,他突然了鼻子,干咳一声,提高了音量:“来人,打开窗户。” 这屋里的味道,可是颇为微妙。梁峰又想起了什么,挪了挪身,起一旁锦被。冬榻上铺的都是深被褥,上面印了几处白晕,倒是看不出血迹。 还好……!好个!肖君毅那小子到底是怎么做到每天风面志得意的?难道他家那位从没上过他?还是说,人种优势威力太过强悍? 想想昨天那玩意的尺寸,梁峰只觉腹筋都开始痛了。不自觉的扭了扭,又引出一声轻嘶。他不否认有那么会儿是的,但是这后遗症未免太惨烈了吧? 不过说来说去,还是自己一时心软。不认也得认呐……梁峰在肚里暗叹一声,强撑着唤来青梅,更衣洗漱。 ※ 梁荣今起的依旧很早,毕竟是正旦,要先向父亲贺岁才是。穿得整整齐齐到了主院,未曾想父亲刚刚起身,过了片刻才来到正堂。 见到了人,梁荣立刻敛袖行礼:“岁首祚庆,孩儿祝大人体魄康健,寿比东王。” 也不知是年岁渐长,还是身上有了爵位的缘故,梁荣现在行事也越来越端庄了,怕是不比求贤院里的学子差多少。梁峰笑道:“荣儿今岁也当如意安乐,学业进长。来,这是岁钱。” 今年九岁了,梁荣自觉已经长大了,但是面对父亲给的小小吉利钱,还是忍不住欣喜。接过荷囊,又饮了桃汤。外面就响起了爆竹声,侍女们用长杆挂上崭新的桃符,祛除鬼祟。 梁府的爆竹,如今都放了硝石,声音更大,还有烟气散出。噼叭爆响还未消尽,就有亲卫入内禀道:“主公,奕将军求见。” 梁荣讶然的眨了眨眼睛,这来的也太早了!就算府中诸人献贺,不也该等在前厅吗? 梁峰嘴角一:“唤他进来。” 不大会儿功夫,奕延就快步走进正堂,拜倒行礼。随后那双是担忧的灰蓝眸子望了过来,不过这一眼,让奕延愣在了原地。似乎因为今并不举办元会,座上之人只戴了顶小冠,发髻上横一支古朴玉簪。 这也是梁峰今早才想起来了,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把昨天那簪戴在了头上。现在看奕延这副傻愣样子,倒是回了本。 微微一笑,梁峰道:“既然伯远来了,便一同去前厅吧。” 元会改到了人举行,岁首的贺拜还是要有的。特别是梁峰刚刚晋升郡公,下面的臣僚更是不可能错过献贺的机会。 眼见主公想要起身,奕延立刻踏前,一把搀住了对方。 他的动作实在太快,别说梁荣,就连梁峰本人都没反应过来。然而手已经放到身侧了,再推也不好看,瞅见儿子那副目瞪口呆的表情,梁峰狠狠攥住了奕延的手腕,若无其事的撑身站起。 这时梁荣才慌忙上前:“阿父可是身体不适?” “只是昨夜睡的迟了。”梁峰面上纹丝不动,也不让奕延继续搀扶,转而牵起了儿子的手。就这么慢慢向前厅挪去。 晓得自己刚刚反应过度,惹主公生气了,奕延僵了片刻,方才跟在父子二人身后,向前厅走去。 献贺的规模,一年大过一年。任谁听了,都难免心情。然而今年梁荣却难得有些走神,不时悄然向主座看上一眼。阿父的神态并无变化,应对也极为畅,只是看在眼里,总觉哪里有点奇怪。 小家伙暗自担忧,梁峰本人背上都冒汗了。跪坐席上,简直跟上刑相差仿佛。腿的酸痛也就算了,那不可言说的地方传来的隐痛,才让人焦躁。不过这些,又完全不能于表面,还要对付旁边那跟探照灯一样的盯视。奕延这小子,观察力用在别处不好吗?! 献贺完毕之后,又摆宴席。前后花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等到宴毕起身时,梁峰真是吃的劲儿都用上了,才保证自己安安稳稳站了起来。 梁荣似乎看出了些不妥,凑上前来:“阿父,你的腿……” 梁峰干笑一声:“无事,只是跪的麻了。昨夜实在缺眠,阿父要回去睡会儿,荣儿自可寻伙伴玩耍。” 既然父亲这么说了,梁荣只得点了点头。好不容易把儿子哄走了,梁峰慢慢回到了屋中。亏得奕延被同僚住了,否则还不知要闹成什么样子。梁峰探了探脑门,摸不出究竟还发不发烧,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直接了衣衫,又睡下了。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再次醒来时,一大坨影杵在面前。梁峰差点忍不住翻个白眼:“你怎么又来了?” “主公还有些发热……”奕延神态里的不安似乎又加重了。 梁峰叹了口气:“就是点炎症,转天就好了。” 听到这话,奕延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个瓷瓶:“可是昨夜伤到了……那处?这药是姜医生给的,止血消炎,很是好用。” “等等,你去找姜达了?”梁峰唬了一跳。 奕延赶忙辩解:“是军中的疗伤药。主公,还是涂些药吧。发热拖不得……” 说着,他竟然不等梁峰答应,合身把他抱在了怀中,一只手滑入了中衣。 梁峰也是睡得昏昏沉沉,不急防备。一下被抱了个怀,心头火简直都要窜上来了:“奕伯远!” 那人却把他拥的更紧了些,修长的手指毫不迟疑,叩开门户,把药涂了进去。那药有些微凉,滑滑润润,倒不难受。不过这事荒唐的简直有些伤自尊了。梁峰想要发火,然而话到嘴边,突然噎了回去。 那只涂药的手是稳的,但是紧靠着的身体,却在微颤。一觉醒来,最珍视的人因自己生病,该是什么觉?这小子可是个货真价实的处男,没吓掉魂儿就不错了。 一想到这个,心头火莫名就灭了大半。后面的觉,立刻鲜明起来。药膏的清凉抵消了那干涩的痛楚,糙的指尖在上,勾起了销魂的记忆。梁峰咬紧了牙关,把头抵在了对方肩上。 “主公,可是痛了?”奕延的手指僵住了,不敢继续动作。 “涂你药!”这话简直是从牙里挤出来了。 语气虽然不善,但是奕延锐的察觉,怀中之人似乎放弃了挣扎,一直绷紧的心神,也是一松。深深了口气,他又涂起药来。 两人贴的极近,动作又过分私密,本该生出些旎。可是不知怎地,那些遐思并未泛滥,反倒生出些气息融的温存来。 密密涂了一层药膏,奕延出了手指,正想安抚似的对方脊背。谁料窗外传来了一声清晰的锣响。 吓了一跳,他猛地抬起头,想要起身,却被梁峰环住了肩头。 “食罢了。” 有点懒散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奕延的耳骤然红了,放松了身体。是了,今天有食,要按俗例敲锣呐喊,驱走天狗。他都把这事忘在了脑后。 嘴动了动,奕延终是轻声道:“是我不好,伤了主公……” 梁峰嗤笑一声:“这算什么伤?” 当年他重伤住院,都没喊过痛呢。这点小事,真的没放在心上,更多是尴尬。不过知道这小子比他还慌,诡异的足就涌上来了。实在是劣。 “主公不怪我莽撞?”奕延小心问道。 凭良心,一个雏儿能忍成昨天那样,简直可以颁奖了。梁峰却故意轻啧一声:“技术太差。” 这话的意思,奕延一下就听懂了,耳红晕阔的更大,手却牢牢拥住了对方的肢:“蒙主公不弃,我定好好研习……” 你想找谁研习?还没来得及吐槽,温热的就噙在他的上。 窗外,天由明转暗,锣声愈发喧嚣。然而屋中之人,谁也未曾理会。 立在门外,梁荣皱起了眉峰:“阿父还未醒来?” 食扰人心,梁荣本想探探阿父,顺便同他一起观看这异象。谁料被仆役拦在了门外。 那仆从低眉顺眼道:“奕将军刚刚面见主公,怕是有要事相商。” 奕延又去见阿父了?梁荣其实也知道,奕延是父亲最信赖的将领,一直住在刺史府中。两人也常常秉烛夜谈、抵足而眠。只是今天发生的事情,总觉古怪…… 又望了一眼那紧闭的门扉。梁荣没有再让仆役禀报,点了点头,转身向自己的别院走去。 第299章 试探 “陛下到寿了。”书房中, 一人坐在案前, 手指神经质的敲打着掌心的白玉如意, 忧心面。 他的容貌并不怎么出众,除了额角那白毫颇为怪异,行在路上, 怕都无人问津。但是在这间房中,却是众人瞩目所在。此人正是安东将军、扬州都督、琅琊王司马睿。自从被东海王派到江东之后,司马睿苦心经营了一年,好不容易消弭象,立足建邺。没想到还未展开手脚, 打破南人壁垒, 就遇到了天子迁都这样的大事。 天子迁到了扬州, 行台还设在淮南郡的寿,那他这个建邺, 又算什么?! 司马睿的身份血统, 不比当初在洛争权的诸王, 乃是天子远支。初来南地时, 本不被三吴世家放在眼里。本来还想趁着上巳游宴好好经营一下人望,没想到天子就这么迁都了。就算有心出仕,这些江东大族也会选朝廷正朔,哪会选他? 那自己心心念的大业,又要如何完成? 一旁有人朗声道:“将军何须担忧?天子南来,其实才是立业之机!试想有多少士族随驾南行?这些北人,哪个不需好好安抚?若把他们尽数安置在南地,要抢去多少良田?只此一点,就会惹得南人非议群起!而天子未曾过江,只把行在立于寿,显然是想重返中原。但是真正的江东势族,则尽在吴、吴兴、会稽三郡。只要天子一不过江,这些人就一不敢轻动,反倒有利将军大事。” 听到这话,司马睿神一松,望向上座那位眉目疏朗,风度高逸的男子。移镇建邺之后,他一直以王导为左膀右臂,现在王导前去寿驾,这位同样名天下,简放达的王敦,就成了可以依靠的干才。 王敦说的不错。南人北人之争,向来是麻烦事。当初陆机那样的名士入北地,不也落得三族屠灭,客死异乡?现在北人南迁,面对的问题更是繁杂。如今迁都寿,这些烦心事,必然要先落在天子头上。 如此一来,岂不是祸水东引? 不过沉片刻,司马睿还是长叹一声:“话虽如此,天子是否会回中原,仍未可知。若是过个三年五载,在寿立下基。我等不仍是为人作嫁?” 这话,可就有些“不臣”之心了。若是让旁人听去,说不定会惹出多大麻烦。但是对于王敦这样的琅琊王氏子弟而言,早就习以为常。司马睿本就出身琅琊,渡江之后又对他兄弟二人极为看重。现在三人所想大同小异,区区不臣又算什么? 王敦一哂:“若不是意图北上,何不过江?将军放心,只要天子有意夺回中原,就必然不会看重江东一隅。将军还当以大业为重,一心放在如何拉拢南人之上。至于天子……” 他边出一抹冷笑:“天子聪颖过人,怕是会对于身边诸将心生猜忌。之前食,不正是亡败凶兆?自有匈奴伪汉,替将军解决那些烦心之事。” 王敦也算在朝中待过段时间,更是从王衍口中听过不少天子的闲话。对于这个年幼的小皇帝,还是颇有了解的。这样的人,若是大权在握,说不定真能稳住局面。但是对于他们这些士族而言,实在心机太重,不宜辅佐。比起天子,面前这个情温和,手软心慈的琅琊王,才是值得投效的对象。若是由他登任宝座,又与琅琊王氏掌权何异? 王敦不比王导那样情平和,他本就颇具野心,现在好不容易站定局面,怎肯就此放手? 听王敦如此说,司马睿这才放下了心头忧虑,点了点头:“处仲所言不差,还是要笼络南人方可!只盼寿,少生事端吧……” 王导已经奉他之命,前往寿探听风声。唉,迁什么都啊,若是那黄口小儿死在洛,该有多好! ※ 他终于熬过来了! 当看到寿那低矮的城墙时,第一个冒出的,就是此念。司马覃忍不住按住了膝头,直肩背。他熬过来了! 从洛赶往寿,其实是能坐船的,但是冬封江,无法舟渡。这千余里,只能沿着陆路行来。长途跋涉,竟然花去了一个多月时间。其中遭遇敌兵,更是数不胜数。早先派出,拦截王弥大军的并州兵马,竟然未曾返回。也不知是败死个干净,还是临阵逃。不过他们确实起了些作用。那十余,都未曾有追兵赶上。但是过了汝郡之后,情况就发生了变化,王弥大军再次跟上,屡屡攻击迁都的大队。 就算有苟晞再侧,维护这样的一队人马,还是极其困难的。因此沿途不断有人掉队,有人身死,就连他也有几次被迫抛弃御辇,上马逃亡。 而现在,经过重重磨难,险死还生,终于抵达了这个新都。司马覃心中怎能不喜? 虽然城墙矮小,远逊洛。但是这里没有匈奴再侧,没有那十数万大军让他昼夜难安。只要有了息的余暇,何愁不能重整兵马,攻回洛?! 一个月来的惊慌,之前面对食的恐惧,都慢慢消退。司马覃恢复了那副天子派头,端坐车上,由使臣进了城中。 寿府衙,如今已经变成了行。就算面积局促的要命,小皇帝仍旧摆出了临朝的架势,面见来的重臣。 大将军刘准面喜,看起来是真心天子移都。对于这位老将,苟晞倒是显出几分警惕。这里是刘准的地盘,两人说不定还会有龃龉。然而司马覃的注意力,未曾放在那边,而是落在了扬州都督司马睿,派来的使臣身上。 身为扬州都督,司马睿来到江东已经有一年时间了,想必也积攒下了一些实力。小皇帝一度还暗自揣测,这人会不会对自己形成威胁,或是如同司马越一样,想要越权控自己,做个挟天子的权臣。没想到他倒是乖觉,只派了个安东司马前来,一副天子不召,不敢擅离职守的模样。 而这安东司马,正是王衍的族亲,同为名士的琅琊王导。没有王衍那俗的风姿仪态,王导面容端正,身材拔,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温文内敛的儒雅。看起来非但没有攻击,还显得谦恭有礼,极易让人产生好。dqQcy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