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都是严籍从北部都督那里借来的!”孙掾立刻答道。 五百人,这可比想象的要多太多了,而且果真跟刘宣那老匹夫不无关系! “这些人现在都分散在何处?” “郡城、壶关、白陉的两个关隘,每处都有五十人, 剩下的被那领军的带去了太行陉……” 孙掾还没说完, 梁峰就打断了他:“他们已经去了太行陉?!什么时候的事情!” “还不足两……”孙掾见梁峰面不对, 小心翼翼的又补充了一句,“那个领队的, 听说梁侯要来郡城, 就率兵下去查看了。” !从郡城到梁府, 快马也就是两天时间!没想到这伙人会趁自己离开杀个回马。不过只有三百来人, 段钦他们应该能守住关卡。现在可不能再拖了! “速速列出投效严籍的官吏名单,还有各城守备情况。若是有一点错漏,小心你项上人头!”梁峰这时哪还会跟他客气,命人直接把纸笔摆在了孙掾面前。 书案上还沾着不少血迹,孙掾哆哆嗦嗦用袖擦掉,也不敢抗命,乖乖伏案写了起来。 梁峰扭头对下面人吩咐道:“把牢里官衔最高的,请到后堂来!” 他手下的人还是太少,现在只能利用一切可用的力量了! ※ 李朗今一直待在后宅。倒不是衙中没有事干,而是这里距离后堂最近,若是发生了什么风吹草动,立刻就能听到动静。 今可是严太守设宴接风的子。一想到自己在孙掾面前撒的那个慌,李朗便觉得心中隐隐快。这次面对的可是夺下了上郡城的严籍,就算那病秧子舌灿莲花,怕也逃不过去。也不知他那小身板,抵不得抵得住一场蹂躏。 就算能挨过,以侍人的名声也洗刷不掉了。这可不是士林之间的风韵事,而是实打实的谄媚上官,勾搭成。名声臭了,看他还怎么摆名士的派头,挂佛子的称号! 中恶念翻来覆去,李朗兴奋的简直坐立不安。幸亏分给他的是个小院,母亲和儿还在其他屋中,否则就这副模样,绝对会让娘亲察觉。毕竟也是梁家子,这种毁誉的手段,还是下作了些。就连他,都不好跟母亲提起。 不过等到除掉了那个眼中钉中刺,娘亲自然也就不会在乎用的是什么手段了。 正思索着下来该如何看梁丰的笑话,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锐响,像是什么东西吹出的哨声。李朗不由好奇的看向窗外,这是怎么了? 片刻之后,院外响起了一阵急促脚步声。还有一声暴喝:“就在那里!” 紧接着,李朗就见三四个手持长刀的匈奴人冲了进来。吓得从案前站起身,他结结巴巴道:“这,这是怎么了?” “你便是那李宾客?”一个匈奴汉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喝问道。 “正,正是……后堂难道出了什么事情……” “拿下!”那人暴喝一声,两个兵士便面狰狞的冲了上来,扭住了李朗的肩膀。 痛得眼泪都快了下来,李朗不敢狠命挣扎,只得哀声求饶道:“这是怎么了?我可是严府君身边心腹!难不成出了什么误会?” 那几个匈奴人也不回答,拖着他就朝外走去。到了外面,李朗才发现娘亲也批头散发,被拉了出来。这下他可真急了,大声喊道:“为何抓我娘亲?!你们想干什么?难不成想反了不成!就不怕成都王怪罪吗?!” 正吼着,院外又有一队人疾步闯了进来。各个都持刀带槍,一副凶狠模样。当看到为首那个蓝眼羯人时,李朗彻底傻住了。他不是梁丰身边的亲随吗?怎么突然闯进了后宅?还有那人身上的戾气和血污,一点也不像是刚刚从宴会上出来的啊! 见人闯了进来,为首领头的匈奴人立刻扯住了李朗的衣领,把他架在了身前:“此子便你主人的同谋,若不想他死,立刻给我让开道来!” 同谋?什么同谋?李朗已经傻的说不出一句话来,梁淑的反应倒是比他快上许多,也不顾被扯散的发髻,大声叫道:“我乃你主人的姑母!和朗儿皆是梁府至亲,还不快快放下刀槍,救我们出去!” 不论发生了什么,梁淑都察觉事态不妙。既然这些匈奴人拿他们做质子,应该也是有为质的价值。只要这些羯奴是梁家的奴仆,就断然不敢令他们丧命! 这声尖叫立刻让擒拿他们的匈奴人抓的更紧了,目光灼灼,只盼着那个羯奴立刻闪开,容他们逃出升天。然而未曾想到,那个羯人话都没说,冷冷一挥手,只听嗖嗖几声锐鸣,箭矢已经飞而来! 抓着李朗的那个匈奴人未曾反应过来,被一箭钉入了眸中,仰天倒了下去。抓着梁淑的那个倒是反应快些,用力一扯,让用她作为盾,挡了那么一下。然而也只有这么一下。梁府的兵士已经挥刀冲了上来,毫不留情的开始厮杀。人数本就偏少,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哪还有抵挡的力量,匈奴护卫立刻被杀的七零八落。 没了扼住衣领的手臂,李朗身体晃了几晃,方才站定。然而他整个人还是晕的厉害,茫然四顾一周,他踉踉跄跄向着了几步之外,伏在地上的妇人走去。当看清那身中数矢的遗体之后,他双膝一软,跌倒在地。 “娘亲!娘亲你醒醒!你们怎么敢用箭?!她可是梁府的嫡支,是大兄的姑母啊!” 他的哭嚎听起来撕心裂肺,然而并没人在乎。相反,奕延持着长刀,走到了他面前:“你便是李朗?” 李朗牙关咯咯,转过头来:“你这奴,怎敢害死娘亲……我定让大兄杀你……” 回答他的,是锋利的刀刃。长长刀锋刺破了颈间皮肤,割出一道无法闭合的豁口。李朗面上一下失去了血,双手捂住了脖颈,费力的想要呼,可是只能吐出一些血沫。连挣扎都未挣,身形一歪,他倒在了母亲的尸体之上。 害主公重病,派山匪截杀,还骗那个姓严的竖子,对主公不敬!若是可以,奕延恨不得把此人千刀万剐。只是一刀,太便宜他了! 甩掉刃上血珠,奕延深深了口气,大声道:“继续搜,莫放过一个匈奴人!” ※ 牢房外的头太过明亮,让令狐况不由伸手遮了一遮。半月前,上突变,郡府被贼人所占,又派出文书,骗他们这些守将开城。连同军司马在内,不少高官都那姓严的杀害,他身为并州豪族,又有一个位居奋威将军的叔父,方才留下一条命下来。 这些子,被囚在牢笼之中,虽然不缺吃穿,但是见不到天,也没人可以说话,简直快要把他憋出个好歹。心中更是忧虑上安危和出师在外的东赢公兵马。谁曾想只是半个月,就又风云突变,让他这个阶下囚再次见了天。 在那几个勇悍兵士的引领下,令狐况快步走进了后堂。一进门,他就的了鼻子,这里的血腥味太过浓重,就算搬走了尸体,也抹不掉那些污血痕迹。更有几个佐官被绳索缚住,跟一串禽鸟也似,捆在角落里。看来此处经历了一场恶仗! 令狐况怎么说也是个将门子弟,倒是不畏这些场面,反而在心底暗叹,这次救人夺府还真是干脆利落,也不知领兵的究竟是何等人物? 很快,他便见到了幕后主使之人。 看着那一身血污,依旧不掩容的俊美男子,令狐况惊愕的长大了嘴巴。怎么会是这样一个人?难道他不该待在房中抚琴饮食,服散作乐才是吗?这样一个弱质文士,究竟是如何夺的府,杀的人? 也不管令狐况面上表情,梁峰拱手一揖:“在下陈郡柘梁丰梁子熙,听闻郡城生变,特前来相救。” 啊!令狐况怎么说也是并州人士,立刻反应过来:“可是梁掾?下官久闻大名!未曾想竟然会在此地得见……” 叫他梁掾,自然是以司马腾曾经征辟的官职相称,这也是同为司马腾部下,拉近关系的一种示好。 然而梁峰此刻可没时间打这种官腔,轻轻一抬手,他道:“都尉,闲话暂且不表。贼首已经伏诛,然则数关仍在敌手。如今匈奴人派兵前往太行陉查探,若是不出意料,怕是要生出祸事!” 令狐况愣了一下:“郡城已经夺回,他们一时半会也攻不下太行陉,不止于此吧?” 在他看来,能够夺回郡城,便已经是最大的功劳。就算壶关等城需要花些时间方才能克复,也算不得多大危险,为何面前之人会如此忧心? “若是匈奴五部趁势反了呢?届时壶关失守,上危矣!” 听梁峰这么一说,令狐况也倒了一口凉气。匈奴要反?!若真如此,东赢公大军在外,上真的要首当其冲,面对兵锋。若是兵马无法沿陉道返回上,怕是整个并州,都要大! 这可是他一族所在的本,怎容有失?!令狐况不由问道:“那当如何是好?现在从晋搬救兵,怕也来不及了!” 眼见这位年轻将领终于紧张起来,梁峰不由轻轻吁了口气。他不怕这人武力不足,声望不隆,怕就怕对方愚钝不堪,避战退缩。只要想拼,敢拼,就不成问题! “都尉若是有心,不妨如此行事……”梁峰毫不犹豫,开口说出了自己的布局。 第116章 代守 令狐况是真没想到梁峰能说出计划, 更没想到, 这番侃侃而谈, 听起来似乎可行。当对方说完之后,他犹豫了片刻,问道:“用这计策夺取壶关乃至白陉似乎可能, 但是那些前往太行陉的匈奴骑兵,就不用管了么?” 往太行陉去的足有三百匈奴骑兵,这些人马,攻下一城似乎也不成问题了。放着不管,若是太行陉有失, 岂不要糟? 梁峰摇头:“梁府就在太行陉附近, 我知那里的守备, 挡个几应该不成问题。就算匈奴想要大军来袭,也要先确保白陉附近的关隘和郡城在手才行。夺回这些关隘, 就是要打消他们常驻或是进军的计划, 也唯有如此, 方才能让东赢公顺利回到并州。” 令狐况也不是个笨人, 仔细思索片刻,就明白这乃是一招“以攻代守”的法子。未曾想面前这位梁掾身体如此之弱,胆气却分毫不小。 “那白陉两关,只凭贵府部曲能夺下吗?”令狐况还是有些不太放心,虽然那两个城关都更小一些,但是梁府带的人也不多啊,夺取白陉和壶关放在同时,会不会太过勉强了? “这个令狐都尉大可放心。我手上还有太守印信,不论是骗是诈,都能想法叩关。但是壶关乃是上咽喉,可屯兵纳粮,守城器械也更完备。若是无法策反城中兵士,夺城实在是难上加难。这一重任,只能拜托都尉,不知都尉可有把握?” 梁峰的表情极为诚挚,言语又相当煽动,令狐况只觉中一热,大声道:“壶关之内本就有不少守军,那些贼子就算一时夺城,也不可能立即收买人心。只要末将登高一呼,城中立刻便要生。夺回城池,易如反掌!” “好!”梁峰击掌赞道,“如此一来,还请都尉先领人收复三座城门,待潞城尽在掌控之后,再策马前往壶关,夺回此城!只要两之内,能够克复三城,那队前往太行陉叩关的匈奴骑兵,自然也会不攻自破!” 本就年轻气盛,又被关押数,令狐况心中早就憋了不少火气,如今突然冒出一个如此信赖自己,愿与他一同力挽狂澜的出众人物,怎能不让其心澎湃?也不提休息,令狐况用力一抱拳:“梁掾自可放心,等末将带好消息回来!” 冲身边张和使了个眼,张队正立刻带着令狐况向府衙外走去。先解决几个城门的守备问题,确定潞城安全,这些后续才能一一施展。 梁峰其实并不怕壶关有失。正如令狐况所言,壶关这种大城里,司马腾的原本部将实在太多,就算那些匈奴人能够掌控一时,一旦有风吹草动,立刻就会生。相反,白陉前的两关才是真正的危险所在。那两个关隘都是扼守白陉的重要通道,只要百来人就能守住,估计匈奴人早就把原来的守城兵士杀的七七八八,独自镇守。若是打不通白陉,一切都是枉然! 如此一来,重任也就只能落在自家人头上了。 正思索着之后要如何控制白陉,一阵急促的足音传来。梁峰抬起头,只见奕延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经过一番殊死搏杀,那身奴仆制式的青衫早经沾了血污,可是他的呼并不急促,身姿也未有半分改变,就像一只刚刚进行过狩猎的苍,锐利冷凝,锋芒外。 “主公,后宅清理完毕,共除去九名护卫。冲锋之时,李朗和他母亲被匈奴人当做盾,死于战。” 奕延的声音里,有些冷酷寒意。梁峰微微颦眉,不过旋即便点了点头:“死了也好。李朗还有一个为郡吏的兄长,也要找出来除掉。他们伙同成都王篡夺上,该是诛三族的大罪,这两人死了,好歹也能给其他无辜留条生路。” 比如他们的子和幼子,显然不该被这些利熏心的蠢货牵连。 没想到主公并未责怪,奕延眼中的煞气淡了两分,颔首称是。 梁峰继续道:“我已经盘问过孙掾,壶关和白陉中的两个关隘各有五十名守兵,还有三百匈奴骑去了太行陉,已经走了两。” 什么?两足够那队匈奴人近太行陉了!奕延双拳一握,沉声道:“当即刻攻下壶关和其他两关!” 如今派追兵已经来不及了。不如尽快拿下被匈奴人控制的城池,再围堵对方骑兵,方才是上策! 果真跟自己不谋而合。梁峰笑道:“我已经让张和带令狐都尉去收复城门了,等到潞城安定之后,他便会带兵到壶关城外叫阵,起城内守兵造反。你则要带队前往白陉,闯关拔寨!” 奕延一听就明白了主公的意思:“属下会带人前去,一之内定当克复!” 他的语气并不烈,态度也不甚紧张,但这并非是轻敌,而是有成竹,不畏这点艰险。梁峰意颔首,这才是他训练出的锐。 “不过此行也要小心,这次带来郡城的人手毕竟较少,容不得半点疏忽。等到两城克复,便留些人手守城,其他人尽快赶回郡城。”梁峰吩咐道。 “属下明白。”奕延犹豫了一下,进言道,“已除,还请主公沐浴更衣,稍事休息。” 梁峰挑了挑眉,估计他身边,也就只有奕延敢这么进言了。不过刚刚挟持严籍那短短几分钟时间,确实用力过猛,背已经酸痛的可以,再加上浑身染血,实在不成个样子。会见令狐况这样的军人还无妨,等会召见太守府官吏,可就不太妥当了。 只是思量片刻,梁峰就颔首道:“把二堂收拾出来,我就暂时在那边落足吧。” 太守府分三堂,正堂是大殿,用于平的公务处理。二堂是小殿,环境雅致,可以接待上官。后堂则与后宅相距不远,偏私人质,一般用于太守与幕僚们商议事务。之前严籍就住在后堂,不过现在这里一片血糊糊的,显然也不能住人了。 奕延立刻吩咐了下去。有了这场袭杀,那些太守府中的奴婢哪个还敢怠慢,连忙着手准备。奕延则搀扶着梁峰,小心翼翼向二堂走去。 浴桶摆在了二堂的偏厢中,除了撒上花瓣的热水外,还有两个瑟瑟发抖的侍女。奕延看都没看她们,直接把人赶了出去。检查过房间内外,他除去外衫,又洗干净了手上污迹,亲自试了水温,才拉过屏风,梁峰入内。 非常时刻,梁峰自然也理解奕延的谨慎,信手下了被血污脏的衣衫,他坐进了浴桶之中。温度简直合适至极,又为了消弭血腥味,加了少许香料,闻起来清新怡人。舒舒服服瘫坐了一会儿,梁峰才拿起一旁的澡药洗起来。 现在可不是悠闲泡澡的时候。干脆利落的洗掉了身上的血污,又草草冲了冲长发,梁峰便想起身。然而还未站直,他身形一晃,又跌坐回了原处。差点被水呛到,梁峰暗道糟糕,小腿筋了! 这种疼痛他相当悉,但是再悉,也不好受,特别是如此狈的坐在浴盆中,连个伸腿的地方都没有,简直要了老命。然而还未等他缓这阵,屏风哗啦一声被拉开了,那双蓝眸出现在面前。 “主公!”见到梁峰忍痛皱起的眉头,奕延大步上前,也不顾浴桶中的水,弯把人抱了出来。 没想到对方会直接上手,这么光溜溜的被人抱出来又太过尴尬,梁峰咳一声:“不妨事,只是腿筋了。” 像是这时才察觉不妥,奕延电闪也似的把人放在一旁的小榻上,转身扯下挂在屏风上的布巾,为梁峰遮住了身体。退后两步,他跪在了对方脚边,低头道:“主公伤的是那条腿?” “呃……右腿……”梁峰刚想说自己扳一下就好,谁料奕延已经伸手按住他右腿的膝窝。 只是在腿筋两边了两下,还在微微搐的小腿就停下了抖动。随后奕延一手扶着他的脚踝轻轻扳动,一手顺着腿肚按起来。 腿肚筋本就让人酸痛难耐,更别提开时那种让人头皮发麻的觉。梁峰咬紧牙关,才勉强忍住了闷哼。不大会儿功夫,小腿就开始恢复了知觉,随之而来的,则是那只宽大粝的手掌贴在上的触。只是被这么了两下,梁峰就忍不住想要收腿,挣了一挣却没有挣开。那只火热的手掌依旧执拗的着腿肚,让人躲避不得。 这觉,有点奇怪。dQQCy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