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身上气息的波动,比如习惯行进的路线和保持的距离,比如行进路线上原本不会留下的一些痕迹……很多类似如此。有些时候这种负面的情绪还会发到一些沿途的东西身上,比如经过的蛇虫。” “连这些都注意得到?” “你还记得我前天夜晚用飞剑杀死的一只隼?” “和这有关?” “那只隼抓着的是一头被斩掉了头颅的竹鼠。” 丁宁看着难以置信的南采菽,淡淡地说道:“首先竹鼠很可,而且无害,而且很怕人,在发觉有人之后便会逃离,不像是毒蛇之类的有威胁,本不需要用剑杀死。竹鼠的味道很好,但是杀死之后又不吃,只能说明这名修行者那一刹那施剑只是因为情绪不对。” 南采菽呆呆的看着丁宁,“你怎么能够注意到这些细节?” “你看看身后这些人。”丁宁没有转头,却是轻声对着南采菽道:“你只要想着这些人的生死全部在你的手里,若是你不注意,这些人很有可能就变成了尸体……你自然就会更加小心些。” 南采菽下意识的转头,看着身后那些凝立的军士,身体莫名的一颤。 “最后一个问题。” 南采菽沉默了很久,才又抬起头,道:“最后他那剑速度很快,但是你显然预料到了。所以你才来得及用战车挡,你是如何预料到的?还有你既然预料到,你为什么不是直接闪避,而要用损毁一辆战车的方式来挡?” “因为我给了他和我的飞剑强行比拼的机会。” 丁宁看着南采菽,脸也略微凝重起来,轻声道:“我受的伤很重,远未恢复,他在最后只要选择和我的飞剑硬拼,便至少会让我的伤势变得重些,然而他却选择了这样的一剑。面对全军,他这样的一剑怎么都不可能杀得死我。这只能说明他想试一试军中还有没有隐匿的强大修行者。只是这样的试对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因为他马上就会死去,所以他只是试给别的人看,比如说更强的刺杀者。” 南采菽想清楚了这层,脸顿时变得难看了起来。 “至于为什么要损毁一辆战车……”丁宁转头看着她,说道:“这也是和方才类似的问题,一个很简单的问题,他的剑很快,很强,若是我只是闪避……” 当说到此处,南采菽便已彻底明白。 丁宁的身后,还有很多军士。 她暂时已经没有更多的问题,但是丁宁在让军队继续前行之前,却是又看着她认真的待了一句:“不要将力气花在思索这些人的来历上面,在率军而无法离开的战斗里,一名将领需要思考的唯有这支军队沿途所遇到的事情,所需要去应付的,永远只有即将遭遇的敌人而不是很远的敌人。” …… “你为什么似乎很专注于将她培养成一名将领?” 当丁宁回到长孙浅雪所在的车厢旁,他的耳廓里便响起长孙浅雪清冷的声音。 “因为她很适合做将领,而且她的人生也似乎在被安排着做将领。”丁宁轻声的缓缓说道:“而且这是眼前事,接下来,会有很多仗要打。” 第四十章 屠城 宿卫军在这片草原的中部驻扎。 这片草原之后有大秦王朝的十二座边城,相对于山的庞大,这十二座边城渺小得就像是洒落在草原里的十二颗明珠。 距离这片草原最近,同时也是距离山最远的一座边城,叫做上牢城。 这座城原本就是大秦王朝最外的边城,昔是由发配到这里的犯人修建而成。 出时分,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出现在了上牢城的城门楼上。 他身穿着青铜的铠甲,只是看不出任何的花纹,因为铠甲上布了各种各样的剑痕。 这些深深浅浅,或新或旧的剑痕的密集程度,就像是一朵朵蒲公英的花朵在铠甲的表面绽放。 尤其是在光下,一些金属的断面不断的闪耀着金光,就像有一条条冷电在里面游动。 有些剑痕的深度达数寸,但是却依旧没有透,这只能说明这件铠甲的厚度达到非常惊人的程度。 最为关键的是,这些剑痕太过密集,在这些剑痕上所带力量的挤之下,这件铠甲本身的金属质地都好像发生了改变,金属里甚至出现了一些结晶状的光芒。 这名身材高大的男子的脸也很大,比起关中的男子看上去都要豪,他的背上错负着的是两柄长刀,而不是剑。 刀鞘是皮质,简单的制,连上面的长都没有退去,看上去应是草原上的皮。 刀柄是淡黄,透着一些很润的紫红,不像是金属,却像是某种玉石。 这名男子的双瞳也像是宝石,闪耀着天然的蓝光泽,纯净的就像是草原上的天空。 他远远的眺望着眼前的草原,知道那支宿卫军至少要在今午后才能赶到这座边城。 他因为那名身处宿卫军中的少年而来到此处,然而他十分清楚,他的战斗,会在那名少年到来之前就会结束。 一阵晨风吹过。 这风从山后来,带着寒意,凭空了些肃杀之意。 风里带来了远处的牛羊粪的气息,枯黄的草叶如海洋里的波浪一般涌动。 这名站在城门楼上的男子眼睛微眯,一抹青从枯黄的草叶间出现。 身穿岷山剑宗青玉袍服的邵杀人踏着枯草,慢慢沿着平里奔马践踏形成的道路,走向城门楼。 …… 上牢城的中央,有一块很大的空地。 这片空地原本是用于处决犯人,但此时却密密麻麻的跪了不知道多少人,其中大多数是妇孺。 站立着的唯有一名面容很英俊的男子。 这名男子好像有些怕冷一般,身穿着白狐狸大衣,但是这件大衣上却是沾了灰尘,以及长途跋涉之中那种甚至连真元都冲刷不去的发黄之意。 他的间横着一柄长剑。 剑柄上镶嵌着很多华贵的宝石。 这些宝石都雕刻成骷髅头的形状。 这名面容很英俊的男子在夹带着牛羊粪气味的风里慢慢的抬头,然后随意的看了一眼前方跪着的那些妇孺。 就在此时,广场的那一端,出现了一名面容特别普通,就算是站在人群中都很容易让人遗忘的男子。 只是这名男子的身上,也穿着一件青玉袍服。 身穿白狐大衣的男子淡淡的笑了笑,道:“都说人屠视人命为草芥,没想到这招对你也有效?” “谁能真正的做到视人命为草芥?” 耿刃看着这名男子,也是没有特别情绪地说道,“倒是你,耶律苍,东胡三太子,对于整个乌氏都举足轻重的人,冒险出现在这里,到底是视别人的人命为草芥,还是视自己的人命为草芥?” 耶律苍收敛了笑容,便自然出一丝冷意,“我是乌氏军中最重要的人,自然也必须出现在最重要的地方。难道还有什么比阻止岷山剑宗的人进入战场更重要的事么?” 顿了顿之后,他看着耿刃自嘲般笑了起来,接着道:“若是能让岷山剑宗的人不在战场出现,我死在这里又如何?” 耿刃看着他,说了一句只有此时他们两人才能理解的话语,“如果你决意这样做,我们便有可能成为别人的猎物,全部死在这里。” “所以我没有杀死这些人,便是要留下一些和你谈谈的条件,你们只是想要护送那名对于你们岷山剑宗极为重要的弟子去东胡,我可以让他平安到达东胡。”耶律苍说着又淡淡的笑了起来,“我们甚至可以一起和你们去东胡边境看看,但条件是我们必须一起离开。条件是你们岷山剑宗的任何修行者,都不要再进入我们乌氏国。” 耿刃沉了片刻,道:“我们也并不想进入乌氏国。” 耶律苍深了一口气,道:“我明白你们岷山剑宗的受,所以我才觉得有可能和你们谈一谈。” 耿刃看着他的眼睛,道:“失去我们的保护,他在东胡会很危险。” 耶律苍也看着他的眼睛,道:“我和凌山都到了这里,如果今天我们决一生死,他会更危险,甚至你们岷山剑宗会很危险。” 顿了顿之后,耶律苍接着缓缓地说道:“而且他去了东胡,我可以保证,我们乌氏将不会有人去对付他。” 耿刃慢慢地说道:“你就如此放心他在东胡边境?” “那是东胡和楚的事情。”耶律苍微讽道:“如果是连一名失去岷山剑宗保护的五境修行者都可以改变那里的一切,那东胡和楚本身便无法对我们和大秦的征战造成任何的影响。” 耿刃想了想。 耶律苍看了他一眼,道:“你应该没有多少时间做决定,因为我没有想到你们对这名少年重视到这种程度,连邵杀人都来了。” 耿刃很清楚他的意思,再过数十息时间,不是城头上那名乌氏的最强将领杀死邵杀人,便是邵杀人杀死对方,只是任何一方活下来的人,都恐怕不轻松。 他没有再犹豫,很简单和平常的点了点头,道:“你们和我们一起去东胡,然后回来。” 耶律苍微微的一笑。 他发出了一声清啸。 此时邵杀人已经到了城门前方。 城门楼上身穿铠甲的男子双手已经握住了刀柄,但是听到这样的清啸声,他却是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对着邵杀人说道:“打不起来。” 邵杀人的身影消失在黄叶间。 城门楼上这名如神将般的男子也从城门楼上消失。 城里耶律苍和耿刃的身影也消失。 那些密密麻麻跪着的妇孺开始大声的泣。 高空里连一只鹰和秃鹫都没有。 从高空中往下看,这座边城的城墙内里有一圈黑和红的矮墙。 黑的是身穿黑甲的秦军的遗体,还有寻常这里飞翔在上空的黑秃鹫的尸体。 红的是淌出来的鲜血,尚未彻底凝固。 除了这些妇孺之外,这座边城里再无活口。 第四十一章 意料外的战争 “这些尸体必须马上处理掉。” 当站在这座边城的城门楼上,看着那一圈黑和红的墙,丁宁缓缓地说道。 “怎么处理!” 南采菽忍不住愤怒的叫出了声来。 她的身体剧烈的颤抖着。 她并非是想要像丁宁发情绪,只是她无法想象为什么丁宁能够在看到这样的画面时,还能保持这样的平静。 “你现在的愤怒和仇恨超过了悲伤。” 丁宁转头看着南采菽,面容渐渐寒冷起来,“现在是别人屠了我们大秦王朝的一座城,至少还留下了妇孺,但我们大秦王朝的军队,也不只屠过别人的一座城。这是战争,针对于已经错过的敌人的愤怒和仇恨,只能让你做出很冲动的行为,从而导致更大的错误,没有什么意义。”DQqCy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