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晏更加生气,说道:“我都说了我母亲还活得好好的,你还要说!母亲极其疼我,但凡我有所求皆无不准,邵二哥你若是再说,我就不理你了!” 邵瑜倒没有怀疑系统出品的玄术,他隐隐抓住了哪里不对,小心问道:“你母亲可曾要求你读书习武?可曾管束过你的银钱?可曾约束过你院子里的丫头?或者说,你母亲待你和你兄弟有什么不同吗?” 冯晏闻言,诧异的说道:“冯二哥你这相面之术,一时准一时不准的,你也算厉害,还能看出我有个兄弟,但看我母亲就不准了。我弟弟比我小一岁,但素来不讨母亲喜,凡事母亲都管着他,着他读书习武,他若是懈怠了母亲便动辄打骂,我就不同了,母亲最倚仗我这个长子,我不喜读书,母亲便容我不读书,我嫌学武太累,母亲替我赶走了武师傅,还每每在父亲跟前替我遮掩,就连我家账上的银钱,我母亲也许我随意支取,真真是慈母心肠。” 邵瑜扶额,这不就是后宅惯用的伎俩——捧杀吗?话都说道这个份上了,偏偏这傻孩子依旧一无所觉,怕不是个铁憨憨? 邵瑜还是有些不忍心,便开口说道:“你这面相,是后宅女子作导致下场凄凉,可你明明还没有成亲,却已成了如此面相,说不得这祸就是你那好母亲。” 第64章 侯门中山(四) “我真的不跟你玩了!”冯晏不觉得在说实话,反而觉得邵瑜一直说自己母亲坏话,他终于受不住,气呼呼的跑了。 邵瑜还是坚信自己看到的,朝着他的背影扬声说道:“你自己好好想一想,若真同为亲生子,为何会如此区别对待。” 邵瑜活了这么多世,倒没有什么浅言深的顾忌,他看冯晏面相也是良善之人,只是被人所害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加之他心中另有谋算,才会出言提醒。 冯晏半途跑了,但邵瑜自己还是要逛的,苏州城内还算繁华,他随意看了看,索家里有钱,遇到新鲜的全都大手一挥:买。 他这个街逛得十分如意,但就苦了跟在他身后提着大包小包的下人们。 冯晏这头却越想越气,又找了一帮狐朋狗友在一处喝酒。 “晏哥儿,你不是在陪什么京里来的贵公子吗?怎么还有空找我们?”有人问道。 “别提那个破公子!”邵晏心下气愤,朝着他们吐起苦水来。 吐着吐着席间有个人突然哭了起来。 “赵华,你哭什么啊?母亲被咒的人是我,你哭什么?”冯晏没好气的问道。 赵华一边抹眼泪,一边说道:“我家里继母,她从不苛责我,但她也不管我,可是她不管我,却对着我弟弟严加管教,弟弟夜里多喝了一杯水她都要问得清清楚楚,弟弟屋里丫头多抹了一点胭脂她都要不高兴,我弟弟天天被她耳提面命要读书,他长这么大都没沾过一滴酒,我也不是傻子,她人不怀,只是不想管我这个不亲生的孩儿而已,他们都说,父母管教子女,越严才越好,我本以为晏哥儿你跟我不一样,没想到你母亲这般区别你和弟弟,原来我们是同病相怜……” 冯晏愣住了,喏喏问道:“父母管教子女越严才越好吗?” “那当然。”赵华理所当然的说道。 其他人却是愣愣的,他们跟冯晏、赵华不一样,要么是家里小儿子,要么是家中独子,家里都是往死里宠的,只要求他们玩得高兴,至于上进之事,虽然偶尔会提几句,但管着管着就不舍得了,也就随他们去了。 “我其实也想我继母管着我,虽然我弟会嫌她烦,但如果不是真的为了我弟好,她怎么会为我弟做这么多呢……”赵华又嘤嘤嘤的哭了起来。 “我跟你可不一样,我娘是亲娘,她只是疼我,不舍得我受累。”冯晏大着舌头说道。 赵华直接说道:“亲娘哪有不管儿子的,谁家不是管教长子疼幺儿的,你看看他们家,也就你家反过来了,说不得那贵人说的就是对的,她肯定不是你亲娘!” 冯晏直接拿了酒杯就往赵华身上砸,骂道:“胡说,我才不是你,我有娘,我是亲生的!” 见冯晏动手,一旁的朋友们赶忙上来拉住他。 “你跟我有什么不一样,反正都没人管!你肯定也没有娘!”赵华气呼呼的说道。 “我不是!”冯晏睁开了朋友们,气得跑出了酒楼,想要回家质问一下母亲,但他还有点脑子,觉得自己此时身酒气,这个点回家若是让冯知府看到了,恐怕会责怪他没有陪好邵瑜。 冯晏想了想,最后着身为他小厮的兄蹲下来,给他当人梯,踩着对方爬上了围墙,他在墙上还没站稳呢,就一个打滑栽了下去,他兄也是个木楞的子,立马在外面大声喊道:“大少爷?大少爷?” “闭嘴吧,小声点,我好着呢!”冯晏虽摔了一个股蹲,但一来围墙不高,二来落在草地上没受伤,反倒将人砸清醒了一些。 冯晏跌跌撞撞的走了几步,却发现这里正好是弟弟的院子,他有些奇怪为何弟弟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他喝多了酒嗓子烧得慌,打算去弟弟房中讨一口水喝,只是走到屋外廊下,却听到里面传来说话声。 “你跟他比什么?这有什么好比的?”冯晏听出这说话之人是冯夫人。 “是啊,我怎么能跟大哥比,大哥才是母亲的心头,我不过是路边的野草而已,母亲偏疼大哥早已不是一天两天了,我算什么东西!” 冯晏听着他弟弟这般是埋怨的话语,刚想迈步进去劝一劝弟弟,就听着冯夫人接着说道:“你胡说些什么,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他本就不是我亲生的孩子!” 冯晏听着冯夫人亲口说的话,整个人如遭雷劈。 “母亲何必拿这种假话哄我,您更疼谁我一眼就知道,从小到大他要什么给什么,如今京里来了贵人,也要他去陪,偏偏拘着我在家里读这些劳什子书!”冯晏听见他弟弟是怨恨的声音。 冯夫人没好气的说道:“什么京里的贵人,不过是个不能承爵的次子,还要费心谋夺未婚的家财,这样的人跟破落户一样,有什么好见的!” 也不怪冯夫人这般看待邵瑜,邵瑜人未至,京中的信先到,接着又请了薛山长过来,一副生怕此事不能成的样子,这般急吼吼的模样,她自然就觉得邵瑜是在费心谋夺家财。 “母亲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反正你心里只有大哥。” 冯夫人为亲儿子百般筹谋,最后却被这样误解,急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说道:“我的儿,读书才是正途,你如今已是小童生,等明年考中秀才,再送去白云书院读书,读个两年考上举人,后前程就有了,而你大哥,被我纵的文不成武不就,整里只知吃喝玩乐,后如何跟你比?等我儿科举有成,到时你父亲自然知道你和你大哥孰轻孰重,我的儿,母亲这般细心为你筹谋了十几年,才有今的局面……” 冯夫人接下来的话他没听清楚,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出了院子,遇上别人打招呼也不回应,最后被冯知府给拦住了。 冯知府闻着他一身酒气,不高兴的问道:“不是让你陪着邵世侄吗?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早,小兔崽子你还敢喝酒!你看看人家邵世侄,比你大不了多少,如今行事举止有度,再看看你,看到你我就来气!” “爹……”冯晏嘴一咧,立时就哭了出来。 冯知府见到这个长子也觉得头痛,小时候还是个乖乖巧巧的孩子,越大却越不成器,成在外面惹是生非,因而他每次见上总要骂上两句,偏偏这个长子也是个头铁的,回回都要跟他顶牛。 此时难得见到这个孩子哭了,到底是亲骨,冯知府也心疼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生疏的将孩子抱住,努力柔和下来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在外面受欺负了?” “爹,我原来不是母亲亲生的孩子,爹你为什么要瞒着我……”冯晏扯着嗓子哭嚎。 冯知府一愣,没想到这事瞒了这么多年,还是被儿子发现了,事已至此,再瞒下去也毫无意义,他屏退旁人,拉着冯晏进了内室。 “你如今的母亲确实不是你亲娘。” 冯晏用力一抹眼泪,又想到邵瑜说的“生而丧母”不心下一痛,追问道:“那我亲娘呢?” “你亲娘是罪臣之女,怀着你的时候母家获罪,她惊惧忧思之下,生下你之后便撒手人寰。” “那你为什么要瞒着我?这么多年我连亲娘都不曾祭拜过!”冯晏质问道。 冯知府摸了摸儿子的头,说道:“这是你生母的意思,她是罪臣之女,她怕自己的身份会影响你的前程,所以才让我瞒着你……你若想祭拜她,等年底回乡我带你去看看她。” 冯晏听完,再也忍不住,当场嚎啕大哭起来。 冯知府却没那么好糊,往常冯晏总是没心没肺的,怎么今忽然就问了起来,等儿子哭完就拉着他问因由。 冯晏噎噎的,将事情从邵瑜说起,一直说道听到继母与弟弟的对话结束,中间说起与朋友吃酒时冯晏还小心翼翼的觑着父亲的神,见父亲没有追究,他心下松了好大一口气。 冯知府的神情慢慢凝重了起来,他当时公务身,为了有人照顾刚出世的冯晏,他很快就续娶了继室,冯夫人跟他承诺会待冯晏犹如亲子,而后她亲子出世,冯知府眼见冯夫人对冯晏一如既往的疼,甚至更甚小儿子,他便完全放下心来,但万没想到这人存的竟是捧杀的心思。 一想到邵瑜相出的冯晏面相,后离子散家业败光,冯知府便心有戚戚,先前对于邵瑜一眼断出薛山长老来得子之事,他还有些存疑,如今不过一面,邵瑜便撕开了自家内宅的假面,冯知府也不得不信了,所幸此时大祸未曾酿成,还有挽救的机会。 “明你跟我一起,备上厚礼去见邵世侄,此番多亏了他,你记得好好跟人家道谢。”冯知府说道,冯晏一边噎,一边点头应下。 隔邵瑜起了个大早却未出门,而是命下人细细的打扫庭院。 侍卫小七有些奇怪,问道:“公子,您今不出去逛吗?” “不出门,有客来。”邵瑜笑着说道,又让人去跟沈夫人说了一声,请她帮忙准备待客之物。 沈夫人如今看重他这个未来女婿,给他安排的都是最好的一切,听着有客来,还亲自过来问了一声。 庭院打扫干净,茶点也刚刚摆好,冯家父子便上门了,见到邵瑜这架势,冯知府还愣了愣。 “邵世侄,这是算到了我们要来?”冯知府有些迟疑的问道。 邵瑜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早起见到庭院的喜鹊叫,便猜测恐有贵客登门,这不,东西刚摆上,冯世伯便来了。” 冯知府稍稍安心,若这个世侄真是什么都能算到,那自己面对他恐怕也要提心吊胆。 “昨犬子无状,世侄好意提醒,这小兔崽子却不识好歹,还望世侄不要见怪。”冯知府心下慨着,侯府当真是后继有人,就连一个次子都是如此风采,京里那位世子也不知该是何等出。 “世伯,我看晏哥儿心纯良,不忍他泥足深陷,便多说了几句,世伯不嫌我多话就好,我如何敢见怪。” 邵瑜间,还打量了一番冯知府的脸庞,还隐约的叹了口气,得冯知府心里不上不下的。 “恕我冒昧,世伯打算如何处理晏哥儿之事?”邵瑜又问道。 “我如今公务繁忙,就算有心想要好好管他,也腾不出手来。而府中的夫人,妇人之仁,也一心纵着他,全然不舍得管教。”虽然冯知府知道家丑邵瑜应该知道的差不多了,但还是想掩耳盗铃一番,他忽然福如心至,看了邵瑜一眼,问道:“不知世侄可有良策?” 冯知府完全不觉得像一个小辈请教如何教育儿子有多怪异,一旁的冯晏睁大了眼睛,心中顿时有些不好的预。 “既然令夫人总是纵着他,不如就将他送到一个令夫人管不了的地方,严师出高徒,恰好京中有人打算建一座书院,没有入学门槛,里头聘请严师教导,哪怕是纨绔子弟也都能纠正过来,晏哥儿本心不坏,只是贪玩惯了,想必在里面待个半年就能学好。”邵瑜说道。 冯知府顿时觉得豁然开朗,是啊,这孩子也不一定非要自己教啊,只是他离开京城久,倒没有听说过这家书院,毕竟如今大凡有名气的书院招生都有门槛,比如金陵的白云书院,须得是秀才方才能入院读书。 “这座书院倒是没听说过,只是,邵世侄,我家晏儿可是个不学无术的白身,人家书院愿意收他吗?” 邵瑜笑着说道:“这家书院没有门槛,主要是针对纨绔子弟而办,但凡家中不舍得管、或者管不了的孩子,送到这里就对了,世伯若是信得过我,过几我回京中,正好将晏哥儿一同带过去,您也不妨派几个得力之人随去,等晏哥儿安顿下来了,再回来复命。” “如此正好,那就劳烦世侄了。”冯知府再三谢。冯晏在一旁傻兮兮的一句话都没说,他的命运就已经被定下了。 冯知府又见邵瑜看着他言又止的模样,便小心翼翼的问道:“世侄看我的面相可是有何不妥?” 邵瑜看了冯晏一眼,冯知府立马将这倒霉孩子打发出去了。 邵瑜叹了口气,说道:“看起来,冯世伯似乎在知府一职上困顿许久了。” 第65章 侯门中山(五) 冯知府双眼一亮,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不瞒世侄,多年来我每次考评也能得个‘优’,凡事兢兢业业,从未有过任何渎职懈怠之举,勉强也能称得上一句民如子,只是不知为何,在这苏州知府位上一待就是十来年。” 冯知府心里苦,苏州是江南富饶之地,能在这里任职知府,固然是一件好事,可若是明明政绩颇佳,却十多年不挪窝,但凡有心上进的,眼见同僚们都往上升,唯独自己原地不动,定然也会如他这般意难平。 “冯世伯,您这面相:但有东风助,便能上青云。这本是极好的面相。” 冯知府闻言一喜,接着就听邵瑜说道:“只是,您这情况倒跟晏哥儿有些相似。” 冯知府微愣,问道:“难道也是祸起妇人之手?” 他心下第一个想到的是自己那个罪臣之女的原配,难道多年前的事情,依旧被那些人记挂到他的身上了吗? “冯世伯面相慈和,跟晏哥儿一样,都是心地良善之人,且看您一身正气,一看就是个民如子的好官。只是可惜,您良善,身边人却未必良善,世伯回去不妨仔细查一查。您这情况,显然是因为家人在外行作犯科之事,败坏了您的气运。” 冯知府听得心下一动,立时就想到了冯晏,但很快就排除了,毕竟邵瑜也说了,冯晏只是喜玩乐,心依旧纯良,他接着又开始怀疑起继夫人来,既然都能做出捧杀这种事来,若是背后做了什么,恐怕自己也不知道,事关仕途他真的一刻都待不下去了,急匆匆的起身告辞,恨不得立时就回去查查谁在背后害自己。 邵瑜抿了口茶水,说道:“世伯若是查出来了,不妨也跟小侄说一声,好叫小侄知道自己相得准不准。” 邵瑜刚刚将人送走,正好遇到沈夫人派丫鬟过来询问可要宴请来客,邵瑜赶忙回道:“府中如今正处孝期,在此待客已是冒犯,如何还能再设宴,劳烦这位姐姐回去禀告沈叔母一声,我已将来客送走。” 那下人回去禀告沈夫人之后,沈夫人心下稍安,又唤了人来,询问这几邵瑜的行程。 待得知这个未来女婿近不是在逛街买东西,就是四处拜访名士,未曾去过任何烟花之地,路上哪怕遇到卖身葬父的,也全都置之不理,且这些子沈府茹素,也未曾听邵瑜有半分抱怨,沈夫人心下原本是八成意,此时也变成十成了。 自沈清源死后,沈夫人哪怕得了不少故旧照应,但依旧受了不少苦楚,她如今唯一的指望便是独女沈芷兰,在见到邵瑜之前她担心侯府不认这门亲事,在见到邵瑜之后又怕所托非人,如今见这女婿仪表堂堂又洁身自好,显然是个可托之人,她才彻底放下心来。 “晏哥儿,你那母亲真的不是亲娘吗?”再次见到冯晏,小伙伴们立马不住八卦之心了。 冯晏点了点头,接着说道:“父亲嫌我不成器,准备送我去京城读书,那家书院十分严格,据说读书一月方能休息一天,后想要在一处玩乐,也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今我做东,咱们不醉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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