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对着郑百十拱手:“伯爷, 虽说这赐了婚并不一定要立马成亲, 还要钦天监选好几个不同的好子让陛下决定、还要准备聘礼嫁妆, 但再怎么也不可能拖上三五年的。不过, 大皇子大婚是大事, 光是各种准备也许要小半年的时间, 这样算算, 一一姑娘至少还能在娘家呆上近一年的时间呢。” “伯爷可以在这段时间内多陪陪大小姐。” 郑百十就呲牙,给皇家当媳妇儿就这么一点儿不好, 连他这个老岳父都做不得主。不过看在谢玉这小子是诚心求娶他的宝贝丫头的份儿上,他也就不说什么了。 郑百十深深的看了一眼谢玉。 从之前第一次见他们父子俩的时候, 郑百十就知道这两个不是普通人。他在心里设想了无数个可能,没想到他觉得最不可能的那个可能成了事实。 而当他成为义勇伯的时候,也曾经有那么一瞬想过,谢玉和他的一一会不会有什么可能。他当时觉得自己实在是想的太多了,但现在,他却觉得他想的太少了。 若是他的女婿换做其他的任何一个人,他一定会在这个时候跟那个人来一场岳父和女婿的深谈。以各种长辈的言语教育或者威胁对方,让他一定要记得对自己的姑娘好。 但郑百十却面对着谢玉什么都没说。 他只是深深地看着这个已经要成家立业的偏偏少年。 因为身份上的差距,他失去了说那些话的资格。但是,他郑百十比起说更喜做。 他不会对谢玉说如果你对不起我女儿我会怎样怎样,他只会在谢玉真的做出那些事情之后,真实刀的对谢玉怎样怎样。 郑百十的脸上是淡淡的笑。 而郑千看到了父亲的眼神和笑容,顿了片刻就走到了父亲的旁边以同样的眼神和笑容看着谢玉。 郑万几乎是秒懂了他爹和他大哥的意思,虽然心里觉得自己那个姐夫有点惨,但他同样坚定的站到了他大哥旁边。 然后,谢玉就一个人,接连收到了来自郑家三个男人的那种一切尽在不言中的、威胁的眼神。甚至王月戎和王老爷子在旁边的眼神和姿态,也和郑家的三个男人相差无几了。 谢玉:“……”在这一刻他竟然到了比直面父皇还恐怖几分的力。 谢玉苦笑了一声,他忽然长长地对着对面的五人作了个揖:“各位安心,我定不会做那背信弃义的负心人的。” 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吏部的侍郎汪海栾是因为什么被谁打的吗? 郑一一此时走到了谢玉对面,一把就把他给拽直了,然后她对着谢玉出了一个笑容:“我相信你啊。” “我也不会做那背信弃义的负心人的。” 谢玉微微一愣,而后就笑了。这年头哪有姑娘家能当负心人的?不过听到这话他却觉得像是得到了什么很好的承诺似的。 下一秒,郑一一就悄悄的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那个,我家里人脾气都有点不好,大哥和小弟都闯祸。你以后多担待呀。” 谢玉看着郑一一头顶那只漂亮的金枫叶步摇,轻笑着也小声回答:“我会的。不过,我母亲脾气有些严肃、父亲喜怒无常、家里还有个喜找事的姨娘和几个不省心的弟弟。嫁给我以后,或许会有些辛苦,我会尽力护着你,但也请你多担待了。” 郑一一抬头和谢玉对视,两人弯着的眉眼明亮,仿佛带着愉悦的光。 “嗯,我会的。放心。” 于是,两人互相笑着对视,之间的气氛就有点狗了。 郑千看着这画面,觉自己仿佛被强行了什么完全让人食不下咽的垃圾吃食,终于忍受不了自家妹子和黄鼠的眉来眼去,大跨步往前走了几步,直接把郑一一往后拉退了一步挡在她前面,然后和谢玉对视:“好了,赐婚的圣旨已经发下来了,你也见过我妹子了,接下来你可以回去了。” “就算你现在已经有了身份,但是男女授受不亲,在没有成亲之前你们两个还是不要私下见面的好。” 谢玉和自己的准大舅兄对视,片刻后出了一个十分完美的微笑。 “大舅兄说的是,那谢玉就先离开了。” “希望大舅兄在这半年内能多和一一说说话,毕竟等后一一嫁给了我,再见大舅兄的机会也就少了。” 郑千:“……”他可以肯定,这个黄鼠是在挑衅他。 然后谢玉就十分潇洒的带着脸上的表情古怪的常公公走了。 在回的路上,常公公一直用余光撇着身边的大皇子,心想能够在郑家那一群狠人的威胁的目光下面不改甚至还笑得出来,大皇子果然厉害。可见他的想法是没错的,二皇子虽然看着威风,可光是在城府这一点上,就没法跟大皇子比。 谢玉注意到了常公公的反应,在二人在内即将分开的时候忽然问。 “公公可有什么话要对谢玉说?” 常公公心里一突,然后想了想还是道:“没什么,只是觉得殿下不是凡人。” 谢玉扬眉,常公公就笑了一声:“能娶那位郑家的大姑娘,可是不容易。” 谢玉就明白了,然后他笑起来。 “可我却觉得心中甚是喜。” 常公公难得见到大皇子有如此的样子,也就跟着笑了一声:“心之所愿,自然甚好。” 谢玉就笑着看了他一眼。 等常公公回到御书房之后,把今谢玉面对郑家一家人意味深长的眼神的事儿跟永康帝学了个十成。永康帝就大笑不止了:“朕早就说过,他要是娶了一一那丫头,之后肯定要面对一堆的麻烦事儿。” “别说那一大家子的眼神了,光是明儿个上朝咱们就能看到一出好戏!” 永康帝扔给常公公 一张底下的探子报上来的密条。上面是关于郑千当街大人的详细过程。 “之前我就知道郑家的那个大小子不是个好相与的,就凭那小子猜到我和谢玉身份不一般还敢跟我做易、问我要一千两黄金的劲儿,我给他一个梯子他都能上天。” “那就是个没事儿还能搅事儿的主,他不去找你麻烦已是他安生了,谁主动招惹到他头上,不死也得被他扒层皮。” 永康帝似乎很是喜郑千的这子,“孙家的那一家子可不就被他扒了面皮往地上踩了吗?” 常公公在旁边想了想,有些小心地接道:“奴才觉着郑千郑大爷的子和二殿下颇有几分相像,都有几分豪侠霸王之气。” 永康帝却轻轻的笑了一声。 好半晌他才道:“老二啊,他比郑大还是少了一些东西的。”比如审时度势、以及对人心的控。相比之下,反倒是老大更有几分帝王该有的心术。 就像是永康帝所说的那样,在圣旨给大皇子赐婚的第二早朝,朝堂上就有五个人一同参了郑百十教子无方。 其中以孙博的亲爹孙郎中为主要告状人,这位工部郎中几乎是涕泪横地对着永康帝卖惨。 “陛下!陛下啊!光天化朗朗乾坤之下,郑伯爷的长子郑千便敢公然违抗京中令在大街上跑马,致使十来路人惊惶受伤。如此嚣张岂能不罚?!” “且他不光无视发动在京中跑马,他还强闯民宅!无故殴打百姓!” “如此嚣张跋扈目无王法,陛下,此风不可长啊!若是此次不重罚郑千,那后京中富家子弟都学了他,后京中还有什么宁静制度可言?百姓们也会因此而心生不安、易生民啊!” 孙郎中每说一句话就磕一个头,仿佛他是多么是赤诚忠心的忠臣一般。 他等待着永康帝开口好好的处罚郑千,然而还没等永康帝开口,自从有了官职就一直在朝堂上闭眼装瞪的郑百十直接跳了出来。 “嘿,我今算是见到了什么是睁着眼说瞎话了!你这老小子比我们村里那个黑心烂肚子的泼皮无赖都黑啊!” “我儿子在京中跑马违反了令是该罚,我已经做好准备,今下了朝堂就带着郑千去晟京府衙打板子去了。按照律例十个板子我绝对不会求卢大人少打一板子的!是我家的错我们认错也认罚,但红口白牙的诬陷,我郑百十可是不会认的!” “你说我儿子跑马伤了十个人,那十个人在哪儿你把他们给喊出来啊?” “你还说我儿子强闯民宅无故殴打百姓,嗤!你竟然还有脸说!老子都替你觉得丢人!你家儿子为什么被我儿子打,你心里没点数吗?你是当陛下是傻子他不清楚京中发生的事情吗?当时那么多人做了见证,你还好意思颠倒黑白,啧啧啧,要是做官的都是像你这样欺上瞒下的,那这朝堂上该多么黑暗啊!” 郑百十的最后的那一句话让孙郎中瞬间白了脸,同时也让永康帝和几位内阁和军机大臣脸变得微妙起来。 别看郑百十把话说的十分,但他的意思却明明白白的传达给了堂上的所有人。 像孙郎中这样避重就轻、甚至稍有欺瞒向上汇报的事儿多了去了,大家都心知肚明,可也没一个人敢这么莽地把话给说出来的。 谢玉站在一旁看着自家准岳父的表现,轻轻的按一下自己的眉心。 旁边二皇子谢珲看着谢玉的样子,顿时幸灾乐祸。让你自己千挑万选选了个这样的老岳父,以后你就每天都等着给他收拾场面吧! 谢玉受到了谢珲的目光,却完全没有要搭理他的架势。 孙郎中白着脸伸 手指着郑百十:“无知莽汉!休得胡言!!我说的话句句属实,绝无欺瞒!!” 郑百十才不怕孙郎中这干瞪眼的样子呢,他作为一个讨债好手和老手什么样的破皮无赖没见过啊,在这个时候敌人越动他就要越稳重。 “哦,那你怎么不说你儿子造谣我女儿的事儿?怎么不说我儿子打你儿子的时候你就说清楚了他打人的理由呢?” 孙郎中又怒又恼:“那些理由都是无稽之谈!关于令的谣言也不是我儿子传的!但你儿子郑千当街跑马、强闯民宅打人却是人人都看见的!” “而且,你那大儿子郑千可不光如此嚣张跋扈,他还凶残好赌!!他来京中没几便赌遍了整个夜市街的赌坊、赢了不知道多少不义之财!若是京中的贵胄子弟都如他这般,那后咱们大晟朝还能有怎样的未来!” “你作为郑千的父亲、陛下亲封的义勇伯,不但不好好教养自己的儿子,还一味护短,你本就不配陛下的赏识和钦封!” 说到最后,孙郎中的表情已经变得十分的义愤填膺。看着郑百十仿佛他这个父亲非常的失职就应该马上磕头认错。 而除了孙郎中之外,朝堂上还有不少人都用不赞同和嘲讽的眼神看着这位郑伯爷,若是换做其他人,此时怕是要被这种抑的气氛给彻底制住,然后真的开始认错了。 但是,郑百十却慢慢地眯起了眼。 谢玉眉头皱起,他决定若是郑叔认错,就直接站出来打断他。教子无方这个帽子听起来不是什么大错,可事实上牵扯甚大。若是郑百十此时真的认下了这个名头,那不光是后他本人和郑千、郑万的前程都会因此大打折扣、就连他和郑一一的婚事也会徒生波澜的。 来之前他让人杀了诚王府门客的事情,还是把那些人给惹了啊。那些人正在用尽一切方法,想让他不好过。 郑百十沉默了一会儿,在孙郎中以为自己取得了胜利的时候,他却突然十分嘲讽的哼哼了两声。 这两声哼哼的嘲讽味实在是太浓了些,以至于光是哼哼就让孙郎中觉得自己气血上涌。 “你哼哼什么!!” 郑百十撇嘴:“我媳妇之前就跟我说过,京城里到处都是人子,尤其是官场朝堂上,特别多的人都不喜干实事儿只喜抓别人的小辫子,让我小心着些。” “我那个时候还不怎么信,觉得我只要好好的当差、完成陛下给我的任务就足够了。我不去招惹别人别人干嘛招惹我呢?现在我觉得我媳妇特别英明,果然还是她说的对,有些人就是喜什么事都不干就抓别人的小辫子。” “但是,我郑百十行得正坐得直,从来就没有什么小辫子可以给别人抓!你说我儿子嚣张跋扈凶残好赌赢了不义之财是吧?那我就一件一件的跟你算啊!” 郑百十忽然伸出他像蒲扇一样的、有力的大手。 他整个手掌攥成拳头,只留下一个大拇指翘着。 “你说我儿子嚣张跋扈,每月冯五,我家老大老二和一一都会去京中的慈幼院帮助孤寡老幼做些事情,这月他们已去了两次,孙郎中若是不信可以自己带着人去查。若这样是嚣张跋扈,那我无话可说。” 他翘起了第二手指。 “你说我儿子凶残好赌,我家老大好赌我们村子和镇上人尽皆知,虽然对此我和我夫人都并不赞同但他自己喜,只要无伤大雅不害人命,这也算不得大事吧?更何况,只要我家老大所在的赌场里,一概不许卖儿卖女坑蒙拐骗诈赌之事发生,这点只要去赌场打听便能知道。这要是凶残,那我也无话可说。” “最后,你说我儿子赢不义之财。”郑百十 翘起第三手指,脸上嘲讽的表情更甚。“就算我是个人只读过半年的书不懂那些太高深的道理,也知道不义之财指的是强盗劫匪、贪官污吏得的钱财。赌场里赢的那是横财,连咱们大晟朝都没赌,你哪那么大的本事说那是不义之财?该不会孙郎中你逢赌必输,所以见不得别人赢钱吧?” “且,我家老大所赢的那些钱财,有一半都会被我夫人收走用于施舍京中的穷苦百姓!这一点我家夫人并不喜大肆宣扬却是一直在做的,那些购买米粮药材的收据还在、施舍的对象都还在,这些也是有迹可查的。” 郑百十说到这里把自己的三手指几乎贴着孙郎中的鼻子,他的眼神中带着让人恐惧的凶光和冷厉:“孙郎中,虽说我郑百十是个人,但自问把儿子教养的还是很好的。” “虽说我那两个儿子一个好赌一个贪玩,至今也都不过是个秀才的公明,比不得令公子的举人身份。但是,至少他们二人有善心、有义气、有悍勇、有最基本的德行。我作为他们的爹,很是骄傲。” “令公子虽是举人,却连花房柳巷、做事毫无担当、遇事无半点勇气、还肚子的坏水儿。嘿,这样的儿子,我若是他爹,我非一巴掌拍死他不可。” “你!!”孙郎中气得浑身都抖了起来,而郑百十则是不再看他,反而转头看向在最上方坐着的永康帝道: “陛下,孙郎中说臣教子无方在下是绝对不认的。我女、呃,有人说了,若是一个国家只论功名、不问品行的看人,这才是那一国最大的悲哀!” 永康帝听到最后一句话,忽然就是一笑。“这人说的好。我也是如此认为的。” “所以说朕求贤若渴,但这‘贤者’首先便要有德,而后有才,才能称之为‘贤’。” dqQCy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