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荣则是笔直的站在那里,似乎有些紧张,手脚都不知道如何摆放,就只能做出了在军营中似的紧绷,站得像是一把扎在地上的长,可说起话来却不自觉的放缓了声音:“我……我得了个好看的珠钗,买来送你的,不知道打扰了你的宴会,抱歉。” 石氏对着刘荣,一时间有些说不清楚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这刘荣从上次在祁家门前见过一面后,就常常到自己这里来献殷勤。 一开始石氏还当他是心善,毕竟当时全靠刘荣出手相救才没让自己跌跤,可是刘荣是个直脾气,很快就把目的暴了。 这个人,在追求自己,用的法子格外直接。 今送个龙须糖,明天送个小泥人,天上一脚地上一脚的,瞧着到不像是送女子的,反倒像是哄孩子。 石氏又不是傻的,相反,她比寻常女子聪慧太多,这人的心思她看的清楚分明,而其中的真心石氏也是知道的。 只是,这世上并不是每份真心都会有所回报的。 如今她一人居住,自立女户,子过得逍遥,对嫁娶之事早就绝了心思,且石天瑞同她说得清楚,兄长不会觉得她拖累,且石氏现在能自己养活自己,没必要再去倚靠夫家。 刘荣倾慕她,那是刘荣自己的事情,石氏还没想过要嫁给他。 故而不管是吃食还是玩意儿,男人送来的,石氏都尽数送回去,一样没留。 偶尔见到刘荣,石氏也只是以礼相待,偏这人总上赶着给自己做事,虽然次次都格外小心,生怕污了石氏名声,可是石氏越发躲避着他。 之前还带着陌生的客气,后来石氏发觉刘荣的好后,却躲得更远。 刘荣则是锲而不舍,百折不挠。 石氏头一遭瞧见这么不要脸皮的,之前她也隐晦的跟石天瑞提起过,谁知道石天瑞提到刘荣就说是个好的,看起来像是格外赞赏,石氏也不好照实了说,生怕干扰到自家兄长在朝堂上的前程,只能对刘荣闭门不见。 但若说半点好没有,那是石氏骗人,可这朦胧的好远远不够让石氏重新鼓起勇气走进后宅。 之前吃过的苦太多,差点把命都搭进去,现在她还不敢赌。 谁知道刘荣瞧着是个糙汉子,却格外执着,如今竟是跑到了她的果园里。 石氏抬头看他,以前冷淡过,也厉声怒喝过,但是这些都不好用,刘荣次次都能笑呵呵的对着她,这一遭石氏只能无奈的说了真心话:“刘大人,你年纪尚轻,说起来还小我三岁,有大把的好前程,不用耗费时间在我身上,你自然有更好的姑娘相配。” 刘荣是头遭没有在石氏这里听到冷言冷语,心里开心,说起话来也比平时轻快不少:“不妨事,在我心里,你就是顶顶好的姑娘,我娘说过,女大三抱金砖,正适合。” 石氏一愣:“你说什么……” 刘荣本就是习武之人,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左右他是看好这周围无人这才敢面的,出他口入她耳,说起话来也就更加直接:“我想娶你为,真心实意,天地可鉴,只要你点头,我现在就去找石大人下聘。” 此话一出,石氏的脸立马红了。 她见过许多人,上赶着献殷勤的不在少数,尤其是在石天瑞得势后,不缺那些暗地里送情诗的,石氏都不看一眼,只因她知道这里面没有半分真心。 弯弯绕的多了,石氏唯独没瞧见过这么直来直去的。 偏偏刘荣说的真心实意,就差赌咒发誓,石氏知道他真心,自然不会质疑他的诚意,但依然被惊到了。 说不清楚是羞是气,她恼怒之下说的话也就没那么客气:“你若真的笃定心思,怎么不去直接三媒六聘?” 刘荣见她如此,被吓到了,小心翼翼的瞧她,说话的声音也低了不少:“我是想着,要先问问你乐不乐意成亲。” 石氏瞪了他一眼:“我之前便告诉你,我不乐意。” 刘荣应了一声,却没有什么挫败,而是道:“不碍事,可能过些子你就乐意了,我能等的。” ……不要脸皮! 石氏瞪着他,半晌没有言语。 刘荣瞧她这样便知道自己唐突,生怕在招惹石氏生气,赶忙道:“你别气,我若是给你惹了麻烦,以后我就悄悄等,什么时候你乐意了,我就去下聘。” 而后,刘荣就把自己带来的珠钗小心翼翼的撂到了一旁的石桌上,然后便闪身进了树林,没了踪影。 石氏咬着牙,从牙里挤出话来:“这人苦学的功夫,却都拿来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当真……当真……” 念叨了半天,却一直没有说出坏话。 婆子则是有些替石氏生气:“这人也太孟浪了些,一点规矩都没有。” 本以为这话会让石氏认同,谁知道刚还骂他的石氏却轻声道:“说孟浪,他远比那些别有心思的男人来的规矩得多,起码他没有堂而皇之的给我送东西闹得人人皆知,还知道避着人,顾全我的名声。” 婆子一愣,不由得看向了石氏。 其实那些追逐石氏的男子动的是什么歪心眼儿,婆子心里清楚,无非是见石大人子好过了,石氏身上有利可图,这才上赶着说些语甜言想要蒙骗自家主子。 也就是这个莽夫事事心,处处为石氏着想,算是真诚。 但真的让婆子意外的是,石氏居然在维护刘荣。 现在想想,那刘荣似乎从来不曾问过石氏是否喜他,只问石氏乐不乐意现在嫁给他。 如今想来,刘荣倒像是笃定了自家主子对他倾心了…… 之前婆子以为是刘荣一厢情愿,如今看来,似乎,更像是两情相悦却不越雷池的鸳鸯。 石氏是个聪明人,只是刚才被刘荣那么一气有些想不清楚,只管扭头想走。 可是走了几步,石氏又回头,对着婆子道:“那把钗子收起来,”声音顿了顿,似乎是解释似的,“省得被旁人捡走,给我惹麻烦。” 却不知婆子心里早就有了猜测,如今听了这话越发笃定自家主子早就动心却不自知,便忍着笑,小跑过去把钗子收起来。 石氏则是深一口气,用手背掩了掩自己的脸颊,确定自己面如常,这才带着婆子返回宴会的厅堂,进门时瞧见在门口张望的小素,便知道叶娇到了,忙急行几步,刚刚刘荣的事情也给忘到了脑后。 而她进门后,便是神如常,淡然微笑着应对到场的女客,从容不迫,镇定自若,半点瞧不见刚刚的羞愤。 尤其是在见到叶娇后,石氏更是出了个笑来,挽着叶娇的胳膊同她说话。 石氏这个主人家来了,这次的瓜果宴才算正式开始。 寻常女子凑在一处,不太像是男人那般要骑马箭,而是会做一些有趣的游戏。 有文采的凑在一处集句作诗,乐意玩闹的可以投壶投丸,一旁还布置了畅曲水,自有一番乐趣的。 京城中的贵女从在闺阁的时候就聚在一起游戏,自然会有自己的圈子,各自和识的人一起游戏也能打发时间,还可以增进友情,而她们关系的好坏有时候便代表着夫家或者是娘家的关联,哪怕只是站在一旁冷眼看,都能揣摩出如今京城的局势到底如何。 有心的自然会关注,叶娇却显得自在,半点不在乎她们谁和谁好了,谁和谁不好,左右她相公就是个做生意的,与这些高门大户并不需要刻意往来。 叶娇来,便是来瞧瞧石氏的,如今又知道了华宁怀孕已经是意外之喜,旁的事情到没那么在意。 不过过来同叶娇说话的人不少,她们大多是知道叶娇与孟皇后有旧的,便来结识一下叶娇,纵然不一定好,但也好过陌生,以后总有用到的时候。 叶娇这些年也有了一番应对方法,同她们说话时笑容温婉,气质温润,自有一番气度在,不得不说柳氏当初的教导叶娇都记在心里,从未忘却。 而在宴席散了之后,叶娇本想着能有空闲和石氏还有华宁单独说说话,却看到有个女子在自己面前盈盈下拜。 寻常妇人之间行的都是平礼,突然瞧见这么一个客气过头的,叶娇下意识的侧了侧身子,眼睛则是看着她,有些不解:“你是何人,为何拜我?” 那女子起身,抬起头来的时候,一双眼睛羞怯怯的,看起来十分可人。 只是华宁身份尊贵,除了自己在乎的人外从来都是看不见旁人,石氏打量着她,虽然笑着却没有善意,而叶娇则是素来看人随心,半点没有被她的柔弱模样惑。 白白的做了个表情,做了出戏,却没有观众。 女子脸颊微红,而后站起身来,柔声道:“祁夫人,我是朱家女,行四。” 叶娇虽然不知道她的来意,却还是点点头,道:“朱四姑娘。” 朱四姑娘有了一抹笑,巴掌大的小脸上带着乖巧笑意:“我刚瞧着祁夫人投壶投的极好,令人羡,不知后可有机会能让我登门讨教?” 石氏一听,便挑挑眉尖。 夸人投壶好,不过是借口,归到底是为了结识叶娇。 这般想法的人不少,但是这样直白又急切地她却是头一个。 石氏并不是那种“你同我好就不能同别人好”的小儿女心态,只是无事献殷勤的事情还是要谨慎些,想着娇娘子好,怕是说不出重话,石氏就想要替她拒了。 不过还没等石氏开口,叶娇便道:“我在家不投壶,也不想教人,”见朱四姑娘要说话,叶娇接着道,“朱四姑娘可以另找师傅,不难的。” 这话虽然说的客气,可却没有半分亲近之意。 此话一出,朱四姑娘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但是周围都是人在往这边瞧,她也不好纠,值得撑出笑,带着丫鬟快步离开上了马车。 石氏在她走后轻声道:“那位是枢密都承旨朱家的女儿,和我哥哥在一个衙门里,和你的小叔也在一处。” 叶娇并不好奇这人家里是做什么的,她只是摇了摇头:“我不喜她。” 这个朱四姑娘看她的眼神带着刻意,咄咄人,小人参看着难受。 石氏则是笑道:“不妨事,不喜就不用来往了。” 华宁一直没说话,因着她子利,身份尊贵,最瞧不上那种官宦人家的女儿还要做小伏低的模样,看都懒得看。 见朱四姑娘走了,华宁这才笑着拉着石氏和叶娇去说话,一直到傍晚时分才分开。 待回府时,叶娇先去瞧了龙凤胎,见他们睡着就没有打扰,只管凑过去在他们脸上亲了亲,便小心翼翼的退出房去。 而后叶娇又去了冯秀才那里,问了问石头和旭宝的功课,回院子的路上瞧见了秃了尾巴的小黑,有些意外,问人才知道是被六思给拔了。 叶娇看了眼小素,本是怕小素心伤,却看到小素一脸坦然。 对上叶娇的目光,小素回道:“二少放心,我觉得小黑不疼。”拔而已,又不是丢命,作为一只把尾巴长成韭菜的大公,拔了还会长,不碍事,她都习惯了。 叶娇便笑笑,对着小素道:“今天你也跟着忙了一天,晚上不用伺候了,早些休息。” 小素知道这是叶娇体恤,便笑着应了,而后道:“早上离开时我让小厨房准备了汤,想来现在炖好了,我先去给二少做碗汤馄饨吧,还有些新鲜的虾,做好了我一起端去。” 被这么一说,叶娇也觉得饿了,便点点头应了。 而在叶娇同小素说话时,就站在房门外,夕温暖的光亮把她们的影子投在门上,里面的祁昀看到后,立刻撂下了手上的东西,迅速的合上盒子进屉。 这是他给叶娇备的生辰礼,这会儿子没到,自然不能让叶娇瞧见。 刚刚放好,叶娇便推门进来。 小人参看到祁昀在,便有了笑意,对着祁昀道:“相公今天回来的倒早。” 祁昀笑着走过去,道:“铺子里无事,便早些回来。” 而后祁昀就陪着叶娇去洗了手,而后帮她一件件的把发钗取下。 叶娇素来都不乐意让头上太重,总说拽的头疼,出门是要尽心装扮,可是回家后她多是会拆了发髻取了珠钗才自在。 等收拾停当,两人才出了内室。 祁昀大约是心里记挂着事儿,眼睛总是朝着书桌瞧,叶娇的眼睛笑盈盈的看过去,瞧见还开着的屉,不由得探过头去问道:“相公找东西呢?” 祁二郎没想到自己忘了关屉,自然不会说破,却又不舍的说谎话骗自家娘子,倒是没了言语。 就在这时,小素端了汤馄饨进来,算是解了祁二郎的尴尬。 等小素离开,祁昀立马坐到了叶娇身边,帮她剥着虾壳。Dqqcy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