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容兆懒声应,“先走。” “你怎么酒量比我还差啊?” 容兆微微摇头,转身离开。 踏下天阶时,神识中复又响起传音:“喝醉了?” “是啊,喝醉了。” 容兆似已习以为常,声音比先前更懒怠,慢条斯理地转着手上束腕,浓长眼睫垂下,眼神却清明,哪见半分醉意。 “喝醉了倒是又愿意理人了,云泽少君还真是难以捉摸。”那人打趣他。 “乌宗主是庸人自扰,”容兆眉心微蹙,腕间的热度他本已适应良好,也不知是否这几 与那人接触多了,竟又 起来,“何必呢,不捉摸便不会觉得难以捉摸。” “很难,”乌见浒道,也是那般疏懒腔调,“毕竟你我所修,皆非无情道。” 喧嚣褪去,唯余月华似水,温柔倾下。 容兆停步,有瞬息晃神,被身后妖仆的声音唤回:“公子,您走这边。” “乌宗主与我说这些,是在谈论风月?”容兆系紧束腕,不去在意那些,继续朝前走。 “就算是吧。” “ 荒谬的。”容兆道。 乌见浒笑了声,自觉换了个话题:“你方才一走,你们少宗主身边那位管事似乎很是不 ,就差没把看不惯你不敬少主、擅自离席写在脸上。 1 “云泽少君,你们元巳仙宗这些人,没怎么将你这位宗主首徒放在眼里吧。” “无足轻重之人,”容兆轻蔑道,“何须在意。” “云泽少君当真豁达,”乌见浒顺势恭维,“难怪世人都称颂云泽少君你君子皎皎、霁月清风。” “乌见浒,没人说过你很烦吗?” “是 烦的,”乌见浒痛快承认,“难为你愿意听。” “……” “容兆,”他忽又问,“当真喝醉了?” 容兆不答,乌见浒便兀自说道:“你的酒量不至如此。” “你怎知我酒量如何?” “我自然知,”那人语调亲昵促狭,“你真喝醉时可不是方才那般。” “那是怎样?” 容兆带着人已经回到北苑,停步在一片竹林前,他随意一挥手,众妖仆一言不发地退下,剩下他一个转身,悄无声息地没入夜 里。 “自然是,”乌见浒的嗓音也似沾染了夜的浓稠,如在容兆耳畔,“嫣语娇态、桃红面醉。” “乌见浒,”容兆在夜下疾行,轻易避开那些无处不在的护殿法阵,朝萧如奉寝殿急掠去,“嘴巴若是闲不住,可以自己给自己 言。” “传音不用嘴。” “那你也闭嘴。” “容兆,”乌见浒音 沉哑,更似喝醉了的那个,“你若真醉了,要不要我去陪你?” “你能陪我做什么?” “都可以,”乌见浒蛊惑他道,“漫漫长夜,孤枕难眠,倒不如重温旧梦。” 容兆已落地在萧如奉的寝殿前,闭目凝神,识海快速扫过整座寝殿。 确如他所料,今 寿宴,人都在崇天殿那头,这一处的守卫比平 少了大半,留下的这些人也多不在心思,喝酒赌钱偷懒耍滑者大有人在。 “不了,”容兆兴致索然,“沤珠槿 、不必多怀,既知是梦,还是早些清醒得好。” 话音落,他果断屏蔽了神识传音,飞身入殿中。 几个喝着酒的小妖只觉背后一阵寒意,不待回头,便已蒙昧不知人事,木愣愣地起身,退去了殿外。 容兆冷眼扫过四周,偌大寝殿内零星几盏 灯,随拂进殿中的夜风窸窣摆动。 光影之下,尽皆奢华。 萧如奉这寝殿里不知藏了多少宝贝,容兆耐着 子在其中翻找,那枚 炎天晶铃是萧如奉时常佩戴的,必然不会藏在太隐蔽的地方。 他逐渐往内殿去,这边未点灯,他不敢用照明灵器,如此想要搜找东西,也非易事。 一刻钟后,身后 灯蓦地一盏接一盏亮起,外间已有脚步声和隐约人声传来。 容兆快速四望,瞥见角落处的一道玉屏,旋身躲去了后方。 喝醉了的萧如奉被人搀扶进来,坐上榻,一众妖仆簇拥在旁伺候。 片刻,他耷着的眼抬起,醉意朦胧地望向容兆藏身处,顿了顿,挥手示意。 有妖仆一步步走近,容兆屏息,掌间 上灵力,随时准备释出。 身后忽然伸出另一只手,用力拉他过去。 妖仆绕过玉屏望进来。 面前柜门已然阖上,只能从 隙间觑见妖仆若有所思的脸,容兆蹙眉,后背紧贴上一人 膛,那人抬手捂住他的嘴。 被早已 悉的气息裹住,容兆眉头虽未松,却已定了神。 妖仆的手搭上柜门时,他抬手自指尖释出一簇灵力,没入对方额心。 那妖仆怔住,恍惚一瞬,垂下手,将玉屏移开了些,转身离去。 萧如奉大约醉得不轻,听闻禀报不见异端便算了,靠着坐榻松弛身体,重新耷下眼。 容兆却不敢放松,萧如奉突然提前回来,让他始料未及,更者,与他同挤在这一方 仄置物柜中的,还有个他意料之外的人。 身后之人微微侧过头,松开了捂住他嘴巴的手,另只手 锢在他 间不动, 得极低的一声笑贴近耳边。 神识中响起乌见浒揶揄声音:“云泽少君不是喝醉了?还能偷摸来这里做坏事?” “你也不差。”容兆镇定回。 若论表里不一,他俩算是棋逢对手,谁也别埋汰谁。 明明一路与他 科打诨,却先他一步潜入这里,容兆暗自思量这人来此的目的,不觉心生警惕。 “你方才,在找什么?”乌见浒问。 “无可奉告。” 门 间进来一点微光,映亮容兆格外沉定的眼。 乌见浒偏头,见他依旧眉峰紧锁盯着前方:“真不说?说出来不定我可以帮你。” “乌见浒,”容兆打量着萧如奉的一举一动,分出点心神应付他,“若你我找的东西,是同一件呢?” “也是,”乌见浒不怎么经心地说,“若真是同一件,那便没办法了。” 容兆轻哂:“各凭本事吧。” 榻上萧如奉喝了半碗醒酒汤,有人进来,是那位大皇子萧檀。 只见他上前一步,垂首恭敬道:“父亲。” 萧如奉阖目淡漠问:“我 代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这段时 陆续见了些人,”萧檀低声答,“那噬魂蛊确实可用,奈何我修为太低,蛊虫对那些修为境界比我高之人并不奏效,我已尽量挑了合适的人选,父亲若只为在那些大宗门里安 几个探子,已然够用。” 萧如奉皱着眉,并不 意:“几个低阶修士,能有多大用处?你折腾了这么久,就只 出这些?” 萧檀唯唯诺诺不敢再接话,萧如奉骂道:“废物。” “噬魂蛊”三字一出,容兆眼神略动,竟是没想到——蛊术也是 术的一种,炼蛊易亏耗丹田、折损灵 ,正道修士从来看不上这些,萧檀身为羌邑大皇子,却修习蛊术,可见其在羌邑地位之低。 这噬魂蛊顾名思义,以蛊虫 纵人神魂,是蛊术中最 毒的一类,萧如奉让萧檀做这些,想来一旦东窗事发,这萧檀必成弃子。 “萧如奉这人,野心不小。” 乌见浒传音过来,言语间不掩鄙薄。 “身居高位,自然有野心,我以为乌宗主与他 同身受。”容兆讥诮道,若那夜乌见浒所见之人果真是萧檀,萧如奉这所谓野心,到头来只怕要为他人做嫁衣。 “那就是吧,”乌见浒一只手揽着他的 ,他们贴得近,姿态近似亲密,“云泽少君你呢?” “我如何?” “云泽少君有无不能对人言的野心?” 温热气息就在颈侧,容兆回头,对上乌见浒藏了戏谑的眼,停了一息,微微侧向他。 “你猜。” 轻吐出这两个字,容兆也笑了声,语气和神态都透着点难以言说的味道。 乌见浒尚在回味,容兆的目光已落回前,嘴角笑意转瞬收敛,不咸不淡道:“乌宗主方才自己说的,元巳仙宗那些人不将我放在眼中,我这个宗主首徒地位尴尬,谈何野心。” “要不要我帮你?” “不了,乌宗主的胃口太大,我 足不了。” “那可惜了。”乌见浒遗憾道。 外边萧檀已然退下,萧如奉颇觉头疼不适,吩咐人:“拿 炎天晶铃来。” 容兆循声看去,妖仆自萧如奉卧榻侧的暗格里捧出一个乌木盒子,打开里面果然是那枚天晶铃—— 方才他已在卧榻旁仔细搜找过,大抵那暗格上有萧如奉亲手设下的障眼结界,故而未能让他寻获。 萧如奉拿过天晶铃,握入掌心细细 知。 容兆快速思索着要如何拿到东西,萧如奉却只点了个妖仆留下伺候,让其他人都退下了。 殿中 灯渐次熄灭,只留下卧榻边唯一一盏,萧如奉被那高大强健的妖仆抱起,往卧榻去。 他二人纠 在一起时,容兆愕然一瞬,神识中响起乌见浒短促笑声。 “这萧如奉还真是,叫人大开眼界。”dQqcy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