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我爹遭了我的牵连,这才被指派带队来北齐演猎。”丰甯有几分颓丧,又问她,“听说你在苍洄山遭遇诸奚敌袭?” 虞莜嗯了一声,“也是杜相指使的。” “嘿,这老匹夫。”丰甯捏了捏拳头,“好在你是跟着秦昶走的,以北齐的战力,收拾苍洄山那群屑小不在话下。” 她朝前面那个背影挑了挑下巴,倒是有两分欣 。 “过去你在的时候,陛下还没那么偏信他,如今可倒好,再加个杜妃夜夜吹枕头风,嬿嬿你别怪我说话难听,你皇兄他……真真是个昏君。” “本来就是事实。”虞莜语气平淡,“我嫂嫂怎么样?” “如今身子重。”丰甯在身前比划一下,说起这个就来气,“听说那杜龄音隔三岔五就要上长 闹腾一回,陛下只会和稀泥,面上对皇后娘娘嘘寒问暖,每 补品不断,夜夜宿在别的 里,一下子选了那么多女人,一时半会儿哪睡得完?” 丰甯就算回复女儿身, 子也还是个男人,虞莜无奈叹气,她忧心嫂嫂,眼下已是这样,待到小侄女降生,皇兄更将雪上加霜,再不念夫 之情。 看来杜龄音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跟谢湘容有得一拼。 前世谢湘容入 也是先封的淑妃,她并非谢家嫡系,是二房谢宸宏的女儿,皇兄忌惮江左,却对她恩宠有加,在皇后诞女后不久便升为贵妃,只能说心机手段颇为了得。 这样的人才,在谢家当为奇货可居,却没被送进建康 ,而是跟着谢二爷到了洛 ,看来这一世,魏国公早早起了别的心思。 从她嫁给秦昶远离金陵起,今生的轨迹已然发生改变。 重生时隔半年,她当初一心盼着故国覆灭、秦昶斩杀皇兄,令她前世大仇得报。 而今身在北齐,这份念想没那么强烈了,因着故友的到来,反而生起几许思乡之情。 她记挂着嫂嫂,以及一同长大的亲朋好友,还有那一城百姓,他们都是无辜的。 回到含章殿,虞莜留下丰甯一道用晚膳,秦昶瞧着她心不在焉的样子,饭后又拉了人出来溜弯消食。 虞莜一路低头想着心事,秦昶在旁则一个劲冒醋气儿,谢洵哪点比得上他?也就长得还可以吧。 行过一处廊柱,他揽 一裹,将人抵到柱子上,贴在她耳畔厮磨,嗓音低哑,“累了一天,今晚咱们早些睡……叫丰甯赶紧回她的飞羽殿去。” 亲吻密密落在颊上,热力蔓延着来寻她的香 ,虞莜回过神来,一指抵住他的 ,“将来若有一 ,你可会带兵攻打金陵?” 嗯?秦昶微一愣神,意态诚挚向她保证:“绝对不会,那是你的家乡,便也是我的家乡,我怎会让它祸起兵戈、生灵涂炭?!” “……”虞莜不叫他亲,一把推开,“丰甯刚来,我想她陪陪我,夜里我和她睡,这几天你回明神殿住吧。” 秦昶怀里一空, 腔柔情 意尽化泡影,盯着那道柔婉倩影磨牙。 谁说丰甯没威胁?这家伙变作女儿身,就要来霸占他的 ,他的媳妇儿! 第40章 四十 “可见是心虚。” 丰甯在含章殿连住几 , 最后是秦昶私下里以猎场考核为要挟,这才火速卷了铺盖滚去飞羽殿。 乌衣卫的值营在东 西侧,隔着校场便是飞羽殿, 丰甯跟姜皓商议过后,定下五十个人选, 在校场 夜 练。 秦昶见此倒也没说什么,来前他便应了姜皓, 乌衣卫虽是太子妃的私兵,但里面有人想在北齐挣军功升迁,一律按玄天卫的待遇从优选用。 白 里虞莜闲来无事, 也会去校场看一会儿丰甯练兵, 近来似乎秦昶也特别闲, 总陪着一道来, 有时手 ,还要下场与众侍卫切磋几把。 虞莜看了两 便不去了, 她开始接手 务, 偌大的武昭 主子没几人, 人倒有近千数之多, 每 大小琐事不断。 梅染自从忙完了她的婚事,便开始着手打点她的嫁妆营生,这 虞莜找到秦昶, “我打算在洛 开铺, 可能需要借助安家的人脉路子。” “你直接找舅母就成, 安家商行经手的商号五花八门什么都有……哦, 盐铁除外, 你想开什么铺子, 货源啊地段这些, 都可去问她要。” 秦昶大手一挥很是慷慨,货源可均,她看上的地段,便直接叫安家转让出来,说得她抢人生意似的,听得虞莜直摇头。 “货源我自己有,地段倒也不须上好的,只要地方够大、接近水源即可,我这生意挣得是快钱,需要舅母替我多方联络下家。” 说得秦昶来了兴致,“你打算卖什么?” “卖布。”虞莜轻描淡写瞥他一眼,“这回我带来的织户,除了 耕时期照应桑蚕,其他时候闲着,他们都是能工巧匠,还当物尽其用。” 她带来的工匠能造大纺车,以水力运转,效率翻倍,“我打算开间织造作坊, 夏纺纱,秋冬织棉,已经找人在城里看过了,比市面上卖的锦罗轻软绵密,价格至少便宜一半。” 秦昶颇为惊讶,笑道:“你这是要把洛 城的布庄生意一网打尽啊。” “那你的眼界就太小了,何止洛 ,整个北方的布匹生意,我都要了。” 虞莜投来的目光隐带睥睨,剩下的话却没出口,秋冬制出的棉衣送到军中,可替他省下大笔开支。 前世北齐使臣去到金陵,除了盐铁,还须大量购入布匹,不过他们拿不出太多的钱,只能选价格低廉、掺麻的下等棉,保暖耐用方面不足,以至每年都要 购,反倒更费钱。 “行,你要是缺人手只管跟我说,我替你寻来,洛 城闲散户太多,我正愁没法安置。” 虞莜点头,这就又替她解决一大难题,她有手艺有原料,但想在别人的地界上做买卖,且必定是要抢了本地人行当的,还得他这地头蛇才能 得住。 如今与南康的关系不比前世,再找那边购置物资,未必还是她执政时的便捷,布庄挣下的钱,可解北齐的燃眉之急,早 壮大起来,至于是否挥戈南下—— 到时候再说吧。 虞莜这里一门心思筹划资助秦昶,却还不知她散给官员家眷的钱财,被这家伙转手就给挪用了。 这事还是毓靖进 来看她,说起崔元魁找她拆借时才知晓,“你说巧不巧?那天祭田刚得了你的五百两,转头就给了他。” 虞莜啼笑皆非,又对崔府的 打细算颇为好奇,“你跟姐夫分得这么清?一笔银子都要打借条?” “做个榜样嘛。” 毓靖一挥帕子,掩口笑道:“我管着那么一大家子人,你可不知道,母妃给我的嫁妆厚着呢,元魁说了,不能叫他的族人随意贪墨了去。” 毓靖当初嫁给崔元魁,着实被他这句话暖到了心,因此上那 他提了一句太子妃的嫁妆,才遭了打。 眼瞧着快到 分,天气渐暖,午后两人坐在园子里饮茶,校场那边不时传来 呼声,毓靖回头瞧了一阵,“太子这些天躲在 里,真是闲得发慌。” “可不是。”虞莜应了句,随即有些察觉,“他为何躲着?” “你还不知道?”毓靖回过头来,诧异看她两眼,又笑起来,“原来阿昶没告诉你啊,这我要是替他说了,回头肯定得遭他记恨。” 虞莜倒被勾起兴致,“阿姐快说。” “前阵子不是江左的谢二爷带了批人过来,就在庄子里头让咱们给他练兵,他倒是脸大,指名道姓要太子亲自 练。” “阿昶头两天去了,结果每回都碰上谢家那位三娘子,你说她一个娇滴滴的大闺女,总跑到那男人堆里去,是要做什么?” 虞莜呵呵一声,谢湘容啊,这倒也好猜,谢二爷连建康 都不让她去,巴巴带到北齐来,想来这是高看秦昶一筹,觉得比她皇兄强。 见她一脸了然,毓靖两手一拍,“谢二爷那天想开口来着,还好阿昶见机得快,立马撂挑子走人,这不是……这些天干脆避在 里不出去。” 虞莜低头讪笑,“江左财厚势大,前朝时还封过藩,太子若有意纳谢家女,于北齐也有益处。阿姐别看我,我是所谓的。” 毓靖就拿手点着她,“你看,我就说吧,难怪阿昶不告诉你,你要是这么想,我第一个不同意。” “阿姐,虽说你我同为公主,但到底是不一样,你是出降,姐夫尊你敬你,自然不敢纳妾,我嫁来北齐,说和亲也不为过……” 当初她决定嫁给秦昶时便知,北齐并非友邦,即便那 他向她保证过,也难保 后朝局所需,终要有剑指金陵的一 。 到时她便成了亡国之人,能不能保住太子妃的位置都还两说。 即便没有那一天,他 秦昶登基为帝,从古至今有几人能像阿耶那般,身为帝王一生只得阿母一人的? 话题突如其来变得沉重,毓靖敛去笑意,“咱先不说和不和亲的话,只说那江左谢家,坐拥四郡之地却不纳贡,面上称臣实则心怀不轨,这样的人予我朝何益?是,咱们眼下是穷了些,那也不过是暂时的,还用不着让太子出卖 相去换钱。” 最后这句引得虞莜哭笑不得,毓靖见她面 转霁,也跟着打哈哈,“再说了,他不是还有你么。” 安夫人跟她说了太子妃要开织造坊的事,毓靖这话并未挑明,虞莜就是什么都不做,光那嫁妆就够三世花用不尽的,何须大费周章织布卖钱,还不都是为了太子。 她伸手过来挽住虞莜,“阿昶口上不说,心里明白着呢,我跟他一道长大,小时候在这 里什么苦没吃过?他绝不是见异思迁的人,我上次说的不是玩笑话,阿昶从金陵回来后,跟我说起你时眼睛闪闪发亮,那时我就知道,他动心了。” 虞莜依偎在她肩头,心绪起伏不定,她一早便认定,与秦昶的结局或许不尽如意,大婚以来两人亲密,那也不过是贪一时新鲜。 她时刻保留几分余地,更为 后能在这 里安度余生,时刻警醒,不曾 付真心。 至于秦昶如何,她自诩善识人心,轮到切身相关的事上,反倒不敢轻信。 毓靖见她不言,接着道:“真的,阿昶那就是个榆木做的实心人,轻易不会动心,一旦动了,那就是一辈子,跟母妃一个样。” 她这般言之凿凿,倒叫虞莜想笑又笑不出来,毓靖肯定不知,安贵妃想要改嫁她阿耶来着。 转念又想到,可安贵妃终究还是回来了,她跟广义帝之间到底如何,即便亲如子女也未必尽知,反倒是如今两人守在一个 殿里,到底是咫尺守望,还是心如天涯,外人又怎会懂得。 这时秦昶从校场回来,见着虞莜眼睛红红靠在毓靖身上,倒是吃了一惊。 当着长公主的面他也不避讳,把人拉起来就搂进怀里,心疼地抬起她下巴,“怎么了这是?阿姐欺负你了?” 毓靖气得拿脚踢他一下,“恶人先告状,明明是你那些事儿,气着她的。” “不是……阿姐,你怎么老这样。” 秦昶一听就知她又没管住嘴,急着就要辩解,虞莜被他一身臭汗熏到,推开他拿帕子揩脸,“关阿姐什么事?你倒来说她,不如先管好自己。” 秦昶:“……”这下好了,他这一着急,两个都惹恼了。 虞莜干脆开门见山,“太子爷要是不想娶,去说一声,难道谢二爷还能硬 你不成?可见是心虚。” 又说他心虚,他这是怕她多想好不? 上这种事,首先就要让她知道,他绝对没有对那些女子生出一丝丝想法,只会避之如蛇蝎。 不像她……诶,说到这方面,将心比心,他不要太有经验。 她对待那些追求者的态度,说得好听视为知 好友,要他说,不喜 的人就该态度坚决强硬,一口回绝,让那些人早 死心,这才对嘛。 但这些话他不能说,不然显得太没气量。 “哪里是避着他谢宸宏,这不是跟闻相说好了,孤过两 要去京郊大营练兵,到时每 回来都深更半夜了,陪你的时间可比不得现在。” 新婚伊始,如今他也不惦记着回辽远,恰逢邻县时有匪患作 ,滋扰乡民,这种事发生在洛 周边,简直是打玄天卫的脸。 京城军务需要整顿,他也可借此由头抛开琐碎政务,要不是想多陪她两天,早就走了。 第41章 四十一 “留他当 寨相公。” 秦昶开始每 早出晚归, 京郊大营离皇 颇远,路上快马加鞭也得赶至少一个时辰,有时天不亮便得起身。 虞莜只得也跟着早早起来, 坐在榻旁呵欠连天,看他穿衣洗漱用早膳。 秦昶瞧她在旁小 啄米, 分明心里受用,语气却带着嫌弃, “说了让你只管睡,我难道不会自己穿衣裳,洗脸更不用人伺候, 明 你让厨房不必备早饭了, 我路上找个摊子吃两口就成。” 说得他不像个太子, 倒跟挑脚汉差不离, 虞莜软声抱怨,“夜里一更才回, 四更过就得走, 统共三两个时辰, 你不如住营里算了, 何必来回折腾。”DqQcy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