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躲进被窝里,侧躺着,隔着厚厚的冰面,望了眼冰封不动的凤凰。 群玉小小声说道:“我饿了,陆恒。” “什么时候起来给我做饭啊。” 她知道不会有回应,认命地闭上眼睛,手指一蜷,噬了整个冰的光线,周遭陷入彻底的黑暗,群玉枕着刺骨寒意,坠入梦乡。 …… 因为冰中的子漫长而无趣,群玉睡觉的时间变长了很多,常常睡到上三竿才起。当然,皓天泽底下并没有时辰这回事,群玉只能通过饕餮来投喂她的时间调整自己的作息,与外界的夜变化同频。 今,她破天荒地只睡了两个时辰就醒了。 原因无他—— 冰在震。 群玉瞬间惊醒过来,只见冰墙后面的冰魄石从上至下裂开密密麻麻的深纹,极寒之力从纹路间薄而出,毫无章法地在整个皓天泽里窜。群玉将冰墙融化的同一刻,就措手不及地被一团极寒之力击中,体表瞬间冻结,向后横飞数十丈。 不过片刻,她身体回暖,心脏在腔内剧烈跳动,震得她全身发麻。 陆恒要苏醒了吗? 如此神力,不愧是她以继夜灌溉了十八年的凤凰。 群玉顶着寒朝冰魄石迈进,她此生几乎从未如此小心翼翼,生怕任何一个错误举动,就会影响了陆恒的苏醒。 冰魄石还未彻底粉碎,隔着狂卷的寒,群玉看到静卧于冰晶中的凤凰睁开了那双浅淡宛若透明琥珀的眸子。 他眼中毫无情绪彩,徒有一片凄寒,宛若死物。 群玉怔了下,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冰魄石中的凤凰像是完全没注意到不远处存在极强的魔头,又或者说,他现在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受不到。 凤凰极缓慢地眨了一下眼,随后,微微仰起了修长的颈,望向天空。 这时,他巨翼倏然振开,冰魄石瞬间暴裂,在寒中彻底溶解。 “陆恒!”群玉忍不住喊了他一声,就见凤凰一双冷眸稍滞了滞,某一瞬间好像听见她声音,下一瞬又像闻所未闻,遽然振翼,飞向高空! 皓天泽内外地动山摇,震疾速蔓延,整片浩瀚的九天之上都剧烈震颤起来,甚至其余五界都受到了隐隐的晃动。 人间,上京一庭院内,姜七正掰开饕餮的嘴给它刷牙。 气温忽然急剧下降,饕餮灵触及到悉的气息,短的四肢蹬起来,一不小心把姜七的右手咬断,连带着牙刷和洁牙粉,通通到了肚子里。 “我靠!”姜七气到炸,用剩下的一只手疯狂殴打饕餮,可惜饕餮皮太实,这些力量落在它身上不痛不,姜七无能狂怒,“今年都别想让我带你出去遛!” 绒小饕餮总算安静一些,可怜巴巴地呜了声,小小的羊角出来,指了指天空。 姜七:“别想转移话题!” 这时,上空忽然掠过一阵清风,悉的声音在风中响起,也让姜七抬头望天。 说话的是青雁。 它身为魔界外聘的首辅大臣,刚从魔界处理完公事回来。天象异变,源头在神界,青雁应得最为清晰:“要下雪了……” 姜七:“现在才几月,怎么可能下雪。” 她是鬼,体温低,周遭气温下降了不少,她却无甚觉。 抬起头,姜七强忍着刺痛直视太,通过灵受到了太温度的下降,但光线好像变得更加耀眼了。 片刻后,她凭借极强的目力,看到了空气中凝结而成的细小冰晶。 这股寒气的源头…… 竟然来自太? “这是寒吗?神史中百万年都不得一见。”青雁震惊道,“上一次寒降临,还是连玦先神尊涅槃的时候……” 神界,皓天泽中,群玉跟着陆恒冲出泽水,全身尽覆霜雪的凤凰直奔耀目的轮而去,群玉终于反应过来,现在的陆恒还没有彻底复生,也许他碎裂的元神已经在这十八年间修补好,但他的天命,恰好来到了他此生最重要的关口—— 涅槃。 他过去的元神将在冰与火的锤炼下胎换骨。 凤凰涅槃,九死一生。只有成功度过了这场大劫,陆恒才能重获新生。 其余神仙渡劫,司命都会给予启示,让他们提前做好准备,关系好的同僚也会在他们渡劫时帮忙扫清障碍,掠阵护法。 听说百万年前,连玦涅槃那,整个神界仙界所有兵将齐聚皓天泽外,声势浩大,为战神尊护法。 而陆恒身边,只有群玉。 不过不碍事。 她一个人,便可抵千军万马。 第一百二十一章 凌空而去的凤凰似一只雪白羽箭, 星电掣,直直入轮之中。 群玉跟着他,在触碰到晕的那一刻被厚重结界挡开,无法再靠近。 她化出真身, 幽黑的巨龙盘踞耀之上。地上的人们仰头看天, 隐约能瞧见太表面有影浮动, 一时间引来无数恐慌,有的说太寿数已至,马上要炸裂了, 有的说魔头噬,魔将要占领人间、屠戮百姓…… 上京城内, 青雁、姜七和饕餮坐在墙头, 看着大街言四起, 百姓四散奔逃,又听院内传来慌的脚步声,姜七连忙跳到地上,敛去一身鬼气,变作凡人模样, 到李慧娘跟前。 十八年前,群玉派姜七将许家一家老小接到了上京城,此后许家便在上京开了间药铺,门面很大, 铺子后方是家宅院落。姜七自称是群玉在璧山派收的徒弟,带着宠物绒小饕餮和他们住在一块,就近照顾。 如今, 群玉的养父母许福来、李慧娘已经五十来岁了,在群玉的授意下, 姜七明里暗里给他们喂了不少灵丹妙药,虽无法让他们成仙得长生,却能延缓衰老。十八年过去,二老依然是壮年时的样子。 “小七!”李慧娘匆匆跑来,拉着姜七紧张道,“天象这是怎么了?外面那些人都在传,这是魔头之兆啊!” 姜七心说您可是魔头她老娘,有啥好怕的,嘴上则温和宽:“太看起来就不好吃,还烫嘴,谁没事吃那玩意,您就别担心了。” 李慧娘:…… 须臾,天愈暗,抖擞寒风从高空吹来,仿佛眨眼入冬,院内的藤萝迅速长了冰碴,噼里啪啦地往下坠。 厉鬼姜七终于也受到了冷意,仰见太周围,晕一圈又一圈如涟漪般向外开,地上风霜加剧,吹得眼睛都要睁不开。 “主人……嗷呜……”绒小饕餮紧张地弓起背,趴在地上低吼起来。 它记得主人很讨厌太的刺眼光亮,十万年前她曾被旭神光闪瞎过眼,今却飞得离太那么近,混沌气息与太的气息错,却没有任何侵略,只是默默地守护着那颗耀眼的大珠子。 九天之上的高空中。 巨龙围绕着轮翻飞,先以混沌力设下守障阵法,外围再用风息之力造就龙息神域,将整个太保护得严严实实,就连天雷都劈不进去。 当然,如果有天雷敢劈下来,群玉会在它触到龙息神域之前就把它给了。 可惜凤凰涅槃的关键似乎在太内部,那里群玉进不去,也不敢硬闯。 极寒之力汹涌地向外蔓延,整个九天之上仿佛变成了放大版的皓天泽。因十八年前,身为太化身的东神在与群玉的大战中身受重伤,至今未愈,所以今,太的力量轻易就被极寒之力完全占据,陆恒这次涅槃,神力的迸发比百万年前连玦涅槃时更为强劲,就连群玉都觉得寒意砭骨,更别提其他人了。 她强忍着刺痛,睁大眼睛直视轮内的景象。 凤凰的身体早已消融在火焰中,化为纯净的灵魂华,随着灵力的转震不休。 他的元神在淬炼、重组,群玉被这光线刺得泪面,却不敢眨一下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她看到轮中渐渐生长出无数尖利的冰棘,一道模糊的虚影在冰棘上方浮现,下一瞬,纯白耀眼的轮忽然覆上一层淡淡血,群玉觉额头一凉,有一滴冰冷的体飞溅到她脸上。 是血。 群玉大惊失,呼都停止了片刻。 魔气在鳞甲之下躁动,她心下遽然冒出极残暴的念头——若陆恒出了什么意外,她要整个神界为他陪葬。 “尊上莫惊,陆恒他无碍!”仲辛老头在神界生死存亡之际及时出现,声音被寒风吹得破碎,“九霄寒凤一族,涅槃重组出身时,必将经受寒冰棘的磨砺,身体划破、血、复原,几遭循环才能磨砺出强健体魄,您无需太过担忧。” 群玉总算冷静些,想起当年连玦涅槃时似乎也有这么一遭,而九霄寒凤涅槃时被冰棘划破下的血是世上最为珍稀的炼器材宝,连玦的弑魔神剑便是她用自己涅槃时下的血锻炼而成。 思及此,群玉忙不迭用混沌力捏造出一个透明容器,将陆恒下的每一滴血都收集起来。 仲辛老头顶着寒风陪在群玉身边,似乎是对她的神状态不太放心,生怕她一个思路分叉就突然暴起,把神界咬个大窟窿。 群玉分了些心思观察这位司命老儿,见他一脸温和平静,好像对陆恒涅槃很放心似的。群玉猜他有可能是为了稳住她故意摆出这姿态,但她的心情也不由得跟着放松了许多。 司命之神就站在她身边,那种命运不受她所控的无助好像渐渐淡去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独来独往万万年的大魔头,渐渐喜上了有人陪着。 “他什么时候能出来啊?”群玉问。 同一个问题,在这十八年来的每一天,群玉都会抓着菩提木牌问文昌神至少八百遍。 而每一次,文昌神给出的答案都一样—— “快了。” 今亦如是。 群玉又问:“快了是多久?” 文昌神抚须,淡笑道:“您听。” 群玉怔愣片刻,在狂风怒号中,她忽然听见越来越密集、越来越越的啸之声。 顺着文昌神的目光向下望去,只见九天之内彩云翩跹,细看才知那并不是云,而是数之不尽的灵鸟,乘风而起,华彩羽翼遮天蔽地,正往太所在之地,朝贺而来。 文昌神:“群鸟朝兮云汉,凤高临兮光耀九天。涅槃已成。” 群玉只听得懂后面四个字。 涅槃已成。 “他……真的要出来了?”到了这个时候,群玉反而变得小心翼翼。 “是的。”文昌神笑道,“有您护法,万无一失。” 群玉心神,忍不住飞近太,一边凝望一边眨眼睛,不知为何视野仍蒙着一层血,眼眶痛,看什么都不清晰。 在万鸟朝鸣声到达顶点时,一只雪亮炫目的凤凰猛然从轮中钻出,周身浴火,披霄决汉而上。 群玉立时追逐过去。 凤凰振翼,洒下灿烂寒星。极寒之力渐渐从太中剥离,冰封万里的神界也渐渐复苏,许多神仙都从神中走出来,仰望天空。DqQCy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