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相顾无言,傅沉砚的捉摸不定不是一两,她也不知此刻该说些什么,傅沉砚却反将她一步步至墙。 “殿下这里、这里人多口杂,您莫要在此做……做……” 傅沉砚眼中晦涩,仿佛掂量着如何开口,却又不敢贸然开口。像幼稚的孩童有最卑微的诉求,却不敢放下身段诉说。 他从不曾这样卑微过,也不允许自己卑微。 故而他换上那副带有攻击的面容,微微抿起,凛声道:“不要相信旁人的话。” “除了孤亲口同你说的。” 意外的,她竟从不可反驳的霸道里听出几分恳求。 温泠月只当是自己听错了罢。 而他几乎生硬地扳过她的手腕往来时的方向走,察觉到她步调慌才稍放缓了些速度。 直到回了碧澜阁那片幽暗……不对。 他记得碧澜阁不被外人踏足,灯笼里的芯早已枯了才是。可为何他见到了一团微小的光晕? 带着好奇和不可置信,他发现了被在碧澜阁门旁的提灯。 “不用怕,这里没有那么黑的。”温泠月下意识歪头看着他的神情,确认他双臂并未发抖,也就知道自己留下的灯是有用的。 “谁叫你这样做的?”他语调更为生硬,一字一句,只对她说。 “没人。” 她晃晃头,羽睫扫过双眸,默默道:“来时我觉得好黑,险些跌了一跤,我怕晚上这里更不好走,故而……” 没有说真正的缘由,大抵是怕直截了当说出口傅沉砚那极强的自尊心受挫,让他知自己丢了面子只会更加不讨好。 他握着她的手松了松,借着灯笼见她脚下一瘸一拐的,方才他百集,加之她站在那里才不曾注意到,此刻傅沉砚蹙起眉头,不假思索地将她打横抱起。 “晚膳同孤一起用,无需去别院。” 她“哦”了一声,心底有自己的思量。 温泠月不知方才对傅沉璨说的那句……那句话有没有被他听去。 倘若被听见了那可真是…… 太好了。 这死阎王最好知道以后再也不敢对她造次,以为她是什么召之即来呼之即去的人吗?她、她…… 她还是第一次喜上一个人呢。 傅沉砚大抵有些怪癖,比如他素来不喜与旁人一同用膳,甚至布完菜后都不允许有旁人在桌子边站着。 而此刻他却将温泠月的木凳摆的很近。 离他很近。 他们坐在一张桌上用膳的时刻少之又少,连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其实很早以前傅沉砚就习惯了自己一个人,若寻问源,上一次私下用膳同别人一起,还是很多年前。 筷子夹起一颗虾仁,他的余光不自觉瞥向那个像是饿坏了吃得颇为起劲的姑娘。 她丝毫不在乎身旁坐着的是太子还是皇子,只顾自己大快朵颐地享用,而他竟不觉间定定的看了好几眼。 兴许察觉到灼热的注视,她也趁着匆匆嚼菜的空隙鼓着两边圆鼓鼓的腮帮子偷偷打量傅沉砚。 他今真的十分不对劲。 还以为他不会留在中,要连夜赶回东呢。 毕竟往昔来里时几乎不曾在中小住哪怕一。 也不知中有什么洪水猛兽。 “孤不会和你抢。” 他不自然地瞥着她随嚼的动作双颊变得圆嘟嘟的两团软,好半天才憋出这样一句话。 而她却被吓得狠狠噎了一口,忙不迭四处找水。 “……”傅沉砚无奈地将茶杯入她来回摸索的手中,当下寂静得只有她“咕嘟”喝水的声音。 “我、臣妾不是,没以为殿下要抢。”温泠月捏起帕子随手抹了一把,谁知他并不买账,又恢复一向冷冽的神态。 待到汤饭用毕,最后一盏茶也下肚,傅沉砚慢条斯理地擦拭边沾染的水珠,默默道:“明孤要去一趟刑部,将沈隋一案后续亲自审查。” “明?从东吗?”她一怔。 “嗯。” 她温温地捧着茶杯,沿着茶杯边缘轻轻了一口,疑惑他为何忽然要同她说这种事。 莫非……他回不来了? 一口茶的功夫温泠月已经顺着这句话扩展到十年以后,若傅沉砚平白无故冒出这样一句话只可能是…… “明你跟孤一起去。” “?” 茶杯险些没有捧稳,但她扣在桌边的杯盖却一不当心打翻在地,清脆的在地上滚了一圈才罢休。 “啊?”她几乎不敢相信这样的要求会从傅沉砚口中说出来,而他却气定神闲,仿若只是喝茶一样寻常的事。 “太子妃有事要忙?” “没、没有。” “那边随孤一同去。”顷刻,他又补充道:“年前孤还有十四桩要事,六个地方,以及你喜的北山,孤都要因事前往。” 他说着,目光缓缓定格在温泠月呆滞的眸子上,坚定道:“劳烦太子妃同孤共往。” 说这话时他所看到的她只有目的不可置信,一阵阵的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瞧着不由得想要发笑。 搁下茶杯的短短一瞬里,他做了个决定。 他要时时刻刻都能看见她。 傅沉砚恍然想起那个近时常被唤起的问题。他她吗? 他不知道。 他也不知一个人是什么模样。他不知自己这样做是为何。 如果看见她同那个人站在一起时的心慌叫在意,那么他的确在意她。 如果只是因公无法相见而思念疯长叫喜,那么他的确喜她。 为数不多的记忆里,他从未见过母妃被的模样。 可母妃会人,人的结果是葬身火海。 假若他暂且不相信这样残败的结局一瞬。 那么他……他能不能有个例外? 更早以前,母妃说,人使自己变得笨拙。 他不承认。 他还是一向高傲,一向无懈可击。 所以只能用锋利的外壳,强势地将认定属于自己的,自己心的,全部掠夺作为己有。 或许她并没有那么厌恶他?没有如每一个看见他之人那样的畏惧。 那么…… 她只能同他在一起,只能看着他一个人。 可以吗,我的太子妃? * 次清晨驶离中时,温泠月还没有彻底清醒。 她嗅着从始至终萦绕着的淡淡雪松香差点入睡,那味道莫名令她安心。 晨起未褪的倦意弥漫在冬薄雾里的皇,只有缓步轻言轻语的婢有些乐事彼此分享。 她倚靠在马车珠帘旁,恰巧就将这段细碎的话悉数听入耳中。 谈论的也不是甚陌生人,她耳,甚至昨刚认识。 “容妃娘娘与陛下不和?你说真的?不应该呀,陛下待娘娘可不薄,尽管鲜少宠幸,也不至于这样吧?” “那你说容妃成不高兴个什么?跟容妃一块陪嫁过来的那个小婢子都透过,容妃娘娘当初本无意入,在外头都有芳心暗许的小公子了。若不是丞相一意孤行,以断了那公子的前程作要挟,她才不来。” “还真有人不想入?” “你还不知道吗,容妃心儿高,可唯独拗不过裴丞相,倘若真将公子的前程毁了,后半辈子都不安心,现在这成冷言冷语的是在怄气呢。昨听说裴侍郎入面圣后还去宽了容妃良久,那才安定了一会儿。” 马车悠悠远去,同这段谈话背道而驰,也不曾听到后续。 她好似忽然明白昨裴钰所说重蹈覆辙是什么意思了。 想必浣衣局小娥因扯坏了珍珠被责备的原因不出其二。 她抱着的那唯一一件绣了珍珠的外裳上有陈旧的磨损痕迹,珍珠光泽黯淡,布料也不珍贵,当时温泠月还在疑惑,中赏赐怎有这等的材料? 如今想必那件外裳大有来头。 她对容妃没有印象,但对裴家大姐姐有印象。 那是个和裴晚模样相当,却又截然不同的姐姐。 若说温泠月幼时三憾,除了冰糖葫芦不能畅吃,雪不能常见,便是想要一个姐姐。 最好像裴家阿姐一样貌美,有倾国倾城的容貌,还那样温和。 对,她记忆中的裴家大姐姐子温和,清冷但从不为难人,甚至裴晚对她甩脸子时还会责备亲妹妹。 可她还是从裴大姐姐变成了容妃。 成了人口中人人皆知的那个跋扈妃子,意中人怕是永生不得见最后一面。 透过马车珠帘,她不经意的抬眸却刚巧和门旁掉落的枯叶打了个照面,失神。DqQcY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