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厢,林云嫣从皇太后这里听说了李邵的状况。 “这几天也没有好转,要么安安静静坐着发呆,要么突然癫起来喊打喊杀,看那样子,倒真像是失心疯,”皇太后说着就又叹了口气,低声道,“哀家想,若真是一直这样倒也好,断了念想,都断了。” 断了李邵的,也断了圣上的。 午后,林云嫣出。 挽月小声问她:“郡主,先皇后不是没有疯病吗?” “先皇后是没有疯,”林云嫣顿了顿,又道,“可谁说李邵就不能疯呢?废太子那时就闹过一回,他情绪原就不稳,这些时又起伏太多。” 太子之位被废,可以算是一个转折了。 李邵意识到,他继位并不稳固,甚至还得苦心积虑寻找东山再起的办法。 他在惊吓里响起了定国寺那夜状况,却又得知他素来信任的李渡就是真凶。 先皇后有疯病的言被摁下了,偏德荣长公主当面点破,让李邵又一次心急如焚。 于是他跳入了李渡的陷阱里,拼命想要在吉安立下大功,结果事与愿违,不止没有功,还被各有心思的朝臣们借题发挥。 最刺李邵的是,圣上幽了他。 如此连翻打击之下,李邵彻底扛不住了。 “不过,”林云嫣沉,“仅仅只是噩梦,他不会疯。他肯定见到那猴脸太监了。” 挽月瞪大了眼睛:“怎么会?” 林云嫣深了一口气,下定决心。 隔着帘子,她与牛伯道:“转道德荣长公主府。” 林云嫣去得突然,并未提前递帖子,好在长公主今在府中,得知她来了便让人引她进府。 “稀客,”长公主正在品茶,“宁安陪着母后用过那么多好茶,来,替我也尝尝。” 林云嫣应了,坐下饮了一盏,点评两句,便回了正题。 她道:“突然登门,其实是想问您讨一个人。” 长公主奇道:“什么人?” “那个猴脸太监,”林云嫣笑了笑,“您知道他的下落。” 第487章 杀母之仇(两更合一求月票) 闻言,德荣长公主眉梢一扬。 “猴脸太监?”她似是回想一般,又恍然点头,“你是说邵儿那夜喊的那个?不愧是母后跟前的红人,这事情都晓得。” 外头只晓得李邵疯了,具体是个什么因由,各有各的猜测。 能晓得李邵提起来过猴脸太监的,暂时还不多。 林云嫣也不管长公主这一句是夸是酸,只继续说自己的要求。 “是的,就是那个太监,我想要他的下落。” “那你问错地方了,”长公主抿了一口茶,“你既晓得邵儿发疯前后状况,那你也该清楚,伺候的人没有看到过所谓的猴脸太监,曹公公亲自搜了一遍亦没有收获。说到底,就是邵儿做梦魇着了,生生吓出来的病。” “这话说与旁人听,旁人都信,但我不信,”林云嫣很是镇定,道,“我虽不清楚那太监如何躲过了曹公公的搜寻,但我想,他一定出现过。大殿下原本还没有疯到分不清做梦与现实的份上。而且,我会来长公主府讨人,自然也是有所把握。” “哦?”德荣长公主饶有兴致地看着林云嫣。 如果只听前头那些,她大抵会继续与宁安讨论下究竟是李邵做梦、还是恰有其事。 但后一句话…… 德荣长公主的确好奇极了。 为何,宁安讨人会讨到她这里来。 她虽然在慈宁表达过对李邵的不,但先前从未过出格举动。 如此想着,德荣也就如此问了。 林云嫣敢提、也就敢答:“从山谷里救回李嵘殿下的是我们恩荣伯府的人不假,但从始至终,我都对他的说辞存了一份质疑。 李嵘殿下没有他自己说的那么无辜,我这儿也有一些、他多多少少晓得李渡行事的证据。 那,我与您一道去静心堂,您让我陪着王妃念经,您和殿下说了不少话。” “仅仅如此?”德荣长公主问。 “以李嵘殿下如今的能力与人手,他无法悄无声息地把猴脸太监进毓庆,而不留下一点马脚,”林云嫣道,“您做到了,看起来神不知鬼不觉地,但所有事情、只要做过都会有痕迹。因此,这是我的请求。” 德荣长公主把茶盏按在了桌面上。 说的是“请求”,背后的意思是“换”。 宁安让她用那太监的下落,换取闭口不提。 眼下里,圣上病着,曹公公分身乏术,当被瞒过去后也没有搜查的方向,这才瞒天过海了。 一旦宁安咬死了老太监进过毓庆,曹公公首先要查的就是玉棠。 玉棠的身份洗得再是干净,事发前些时也进出过女所,顺着这条线再查…… 德荣不敢咬定,一定不会被曹公公揪住。 她深深看着面前的小辈,看着这个她看着长大的女孩儿。 宁安打小受宠,这不稀奇。 德荣设身处地想,若她是皇太后,也会宠着这个宝贝疙瘩,又是隔代亲、又是沈蕴留下来的孩子。 况且,宁安长得漂亮,格温和乖巧,模样脾气都是讨人喜的那一种。 德荣怜惜宁安自幼丧母,早几年也关照许多,可她的确没有料到,那个温柔内敛的宁安竟然也有了这般锋芒毕的时候。 这种锋芒,不是利剑出鞘的寒光,更像是十六夜里的皎月。 银光璨璨。 “宁安,”德荣长公主叹道,“我们明人不说暗话。 你看到了我与李嵘说话,想必也早就猜到了我会有所行动。 我是始作俑者,你是作壁上观,邵儿发疯,你得占一半。” 林云嫣不卑不亢,坦然认下了长公主的话:“照您这么说,的确如此。” 长公主闻言笑了起来。 她就喜与聪明人说话,若是宁安装模作样说什么“与我无关”、“我当时没有料想到”一类的话,那这谈话也就不用往下去了。 又拿捏把柄,又想全身而退的,都是痴心妄想。 她不与只有痴心、没有决断的人做买卖。 “聪明孩子,”长公主夸了一句,“既然这么聪明,为何今偏要寻上门来? 你完全可以装傻充愣,不知道邵儿为何疯了。 便是有一,我被六哥秋后算账,也算不到你头上来。” “我当然能装作毫不知情,”林云嫣顿了顿,言辞恳切,“但杀母之仇,我做不到明知仇人近在咫尺却无动于衷。原先是找不到,现在既知他现身,又怎能放过他?我的目标只有那猴脸太监,您和李嵘殿下到底约定了什么,我不关心。” 长公主审视了一番,又笑了笑。 是啊。 那猴脸太监,是疯李邵的利器,亦是他与宁安的杀母仇人。 就宁安与徐简死咬李渡的劲儿,能放过下手点火的罪魁祸首才就怪了。 母亲两字,最是沉沉。 尤其是幼年失母的,提起母亲总有说不完的念想。 李邵的念想掺杂了利益,但他并非全然不在乎先皇后。 李渡为了生母章选侍,下手毒杀养母董妃。 德荣自己也是,生母早亡,即便皇太后对她十分善待,她夜里梦回也常常见到生母音容笑貌。 这么想着,德荣长公主放松许多,整个人靠着引枕,慢悠悠说话。 “我与李嵘的约定,说简单倒也简单。” “正如我在慈宁里说过的那样,六哥心慈又念旧,时间一久,我怕他依旧放不下邵儿。” “得永绝后患,可我又不可能一刀把邵儿砍了,我没有二哥那杀人于无形的能耐,且二哥出手太多,里必有警觉,一旦邵儿死得不明不白,都会想到下毒上去。” “你刚才说,只要做过都会有痕迹,到时查到我头上,我给邵儿赔命。我要毁了他就是为了将来过好子,如此岂不是本末倒置?” “我有心有路却少个有用的人,这才去试试李嵘,没成想李嵘年纪小、二哥还真给他留了杀招。” “那猴脸太监当年一把火烧大了、烧毁了二哥的皇帝路,本不敢面复命就躲起来了,哪知道过了十几年、又被二哥找到了。” “那老太监狡诈,李嵘可吃不消他,我拿他那媳妇儿子当人质,他进吓李邵。” “原也没料到会直接吓疯了,就是闹得凶些,再拿六嫂的传言推一推,之后就可以不管了,毕竟想借东风的人多的是,却没想到、大抵是天注定了,邵儿就是疯了。” “这样也好,平心而论,我是不愿意拖六嫂下水的。” “我送那老太监进、又接出,我的人眼下还盯着他,怕他生事,不过我看他是个胆小的,一准打算离开原处,去远地继续隐姓埋名。你要是再晚来几,恐怕就人去楼空了。” “你既要为母报仇,我肯定不拦着,但你做事干净些,莫要留下证据,你也不想报个仇把自己赔进去,是吧?” 林云嫣弯了弯眼:“这是自然,长公主放心,我虽是弱女子,但国公爷去裕门前也留了可用的人手,能办好的。” 德荣说了地址。 林云嫣记在心里,起身告辞。 德荣送她出花厅,道:“如此也好,各有各的把柄,谁也不至于随便出卖谁。” 林云嫣莞尔:“是,利益在先,倒也稳固。” 德荣长公主唤了嬷嬷来送客。dQqCy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