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灰的楼建得很近,楼距很短,楼宇之间的电线错。 白底红字或横或竖的招牌错落悬浮着,夹杂着些绿底白字和蓝底红字的霓虹小招牌。 仅供三四人并排行走的小道两边,隔几步就有小吃棚车,小吃车后都是门头只有三米宽的小店面。 门头边上挂着红底的菜单价牌,门口仄,进去之后却别有天。 简若沉看得目不暇接,暗暗记下咖喱鱼蛋和烤鱼尾的位置,跟着关应钧来到一家干净至极的面店。 老板是个光头大爷,一看到关应钧就笑起来,“关sir,今天吃公仔面、车仔面还是云面?” “两碗云面加猪手,调料多一份醋两份辣椒油。”关应钧递了钱,拉开方桌的板凳,“坐。” 简若沉坐下,回头看店内。 整个店面十平米左右,只摆了四张桌子,地上铺着的白瓷砖被擦得锃光瓦亮,灯打下来都有点反光。 锅炉煤气的声音响起来,很快,两碗热乎的云面端上了桌。 简若沉看着飘在碗里的清水菜心沉默半晌。 不是吧。 关sir天天在警局吃清水菜心,出来吃饭,还要吃清水菜心? “菜心沾点料再吃。”关应钧将多点的调料放在简若沉手边,“邱老板的酱料做得很不错,辣椒油很香,试一下。不合口再给我。” 简若沉拆了筷子,从菜心上撅了片叶子在酱料里蘸了蘸,没抱什么希望地进嘴巴。 舌尖上突然窜起的咸香却叫人神一振。 真的好吃。 “怎么样?靓仔?”邱老板笑道,“是不是很惊喜啊?很多人都要来吃这一口酱,这可是卤猪的汤汁,里面还有蟹壳和鱼翅,很香的,不然我怎么敢收酱料钱呢?” “好吃,老板手艺好靓。”简若沉把两个菜心都吃了,“这真的是香江最好吃的菜心。” “哈哈哈。”邱老板摸摸凸起的肚腩,“关sir第一次带人来喔,你好面又好像有点眼,你也是警察?” 简若沉道:“我是警局的顾问。” 邱老板喔喔两声,“我记起来了,是你,我在电视上见过你。” 这时,店里又进来一桌客人,邱老板就转身去招待新客了。 简若沉垂眸挑了一筷子面。 本不寡淡,滋味很丰富,第一口尝起来不过是咸味和鲜味,细细咀嚼的时候,鱼的甜味和香味就渗透出来。 面很有嚼劲口弹牙。 汤底晶莹金黄。 云的皮薄馅靓,粒粒。 关应钧握着筷子的手微微放松,眼底涌上笑意,“好吃吗?” “嗯。”简若沉埋着头吃云。 “汤底是虾头虾壳,加上猪骨、罗汉果和大地鱼骨鱼皮煲的,12个钟头才能出一锅汤。”关应钧话音刚落,老板就把热好的卤猪脚端上桌。 明明就两个碗,却叫人吃出一种目不暇接的觉。 关应钧不怎么怕烫,很快吃完,坐在桌前,定定望着简若沉。 小店的灯光昏黄,落在简若沉纤长浓密的眼睫。他眼睫的颜比头发稍微深一点,垂落时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弯曲的弧度,视线垂落的时候,上挑的眼尾更加明显,下眼睑颜更深,显得眼睛下方的区域也很好看。 每一毫厘都致漂亮。 但这份致,却没给吃面带来什么负担。简若沉吃面时不咬断,无论多长都要用筷子钩住进嘴巴,把面颊都得凸起一块,嘴被汤汁浸透了,藕逐渐褪去,红润充血,热成一抹雨中花瓣似的。 云也要分两口吃,第一口吃纯味的,第二口在特酱料里滚一圈,沾了才肯咬下去。 简若沉吃到最后捧着碗把汤都喝了。 他放下碗,盯着里面最后一颗虾仁打了个嗝。 实在吃不下了。 “很多东西,试一试才知道喜不喜。”关应钧忽然开口,声音低沉有力,冷静而清晰。 这话说得突兀,简若沉抬起眸子,琥珀的瞳仁碧弯一样清澈见底,悉而明亮,“你说人还是面?” 关应钧道:“都一样。” 他起身,“走吧,边走边聊。” 简若沉了张纸,擦干净脸和手,跟着关应钧走上七拐八拐的小路。 越过长青苔的台阶,跨过错落的围栏,一步步登高,最终停在了一个小山坡顶的旅馆天台。 关应钧走到面对着夜景的铁质园艺椅上坐下。 微风吹过,简若沉坐到他身侧。 两人静默了一会儿。 “我刚开始做卧底,还没能打入目标社圈之内的时候经常来这里。”关应钧指了指星点灯火之中,最亮的一片,“那里是天山社团的据点,五年前被警方端了,变成了一间公益养老院。” 简若沉看了一会儿,“很好看。” 关应钧角轻扬,转头看向身侧。 夜风把简若沉没束进辫子的发丝吹起来,一缕钩到简若沉小巧的鼻头。他的鼻尖是圆的,鼻梁和山连成一条直线,翘好看。 关应钧呼停住了,他知道接下来的话说出口之后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但是这个东西那样不讲道理,他年纪这么大了,总不能等着小的开窍,他要试一试。 简若沉太会拿捏与人相处的分寸。 再不说,或许他们这辈子就这样了。 关应钧盯着简若沉,“你要不要跟我试试?” 简若沉看着脚下星星点点的灯光,想的却是刚刚吃的那碗面。 看上去平平无奇,尝起来却滋味丰富令人惊喜的面。 连他最讨厌的清水煮菜在那碗面里都变得不一样了。 就好像关应钧。 看上去冷面,淡漠,心里只有真相和案子,甚至有点不近人情。 实际上心是热的,滚烫的。 关应钧伸出手,将几乎要被风吹到简若沉嘴里的头发拨开,然后张开掌心,贴在少年的侧脸,视线深邃而灼热,“既然动心了,为什么不试?” 简若沉不知道是被碰的,还是被烫的。 他哆嗦一下,深一口气道:“如果我们最后分开了,我没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而且你或许承受不住跟我在一起产生的后果。没有孩子,会被人诟病指点,可能对仕途有影响,勒金文和陈云川或许不同意,哪一个都会让你退缩的。” 简若沉低声道:“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友情更稳定,我也不用去想什么才是喜。” 关应钧笑了。 他心跳很快,声音低低哑哑,“原来你想要稳定的情。” 简若沉咽了一下,小巧的喉结一滚,“对。”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非你不可。”关应钧的视线扫过简若沉的嘴,直直对上他的眼睛,“你看我像在说谎吗?” 简若沉看着男人平静而坚毅的脸,看到他眸子藏着的,不再克制的蓬情,烫到似,慌地别开视线,耳朵慢慢地烫起来。 关应钧伸手,掌心托住他的下颚。简若沉不得不转过脸来,盯着那张诚挚的,半点说谎表情都没有脸,只觉得下颚处的手指与手心异常的火热。 关应钧道:“勒金文和陈云川都知道我喜的是谁,你不用担心他们,至于其他,我更不在意。” 简若沉看着他眼中映着的,星星点点的星光,飘忽不定的心慢慢回落。 关应钧轻声道:“给我一个跟你在一起的机会,试一试,一个月?你要是觉得公开试太突然,不稳定,那我们偷偷试也可以。” 他顿了顿,“我都可以。” 夜风是凉的,简若沉却热得浑身冒汗。 他是成年人了,意识到动心之后想得自然也会更多,关应钧这个90年代的人都不怕困难了,他一个2030新青年怕什么? 他抓着关应钧的手,从脸上拿下来。 关应钧喉结滚了滚,以为简若沉不同意。 觉被指着的时候都没这么心凉过。 结束身体接触的少年却慌地摸了一下通红的耳尖,“我要上学的,又不能一直待在警局。” 关应钧明白了,他低下头,低低笑出声,“那两个月。” “好。” 简若沉话音刚落,关应钧就抓住了他的手,另一只手挪到简若沉的脑后,托着他的后脑勺,手指进发丝里轻轻摩挲着。 头皮上传来的麻叫人发抖,简若沉道:“接下来做什么啊,钧哥。” 关应钧呼一下子停住了,心脏几乎要撞破膛。 简若沉离得近,甚至听到了这道声音,都试一试了,那也不必拘着逗的心思。 他笑道:“你不能教了我动心,却要我自己悟接下来的东西,教教我怎么喜人啊,关sir你——唔。” 二月的香江。 夜风吹得勤,树影摩挲着,发出沙沙的声响,楼顶的杂草扫在脚踝,楼下是来往的行人,第一层,是明亮的餐馆。餐馆里是说说笑笑推杯换盏的人。 天台上,关应钧在亲简若沉。 他亲了一下就离开。 一触即分。 两人额头抵着额头,纷的呼错在一起。 关应钧低声道:“我钟意你。” 简若沉有点懵了,他碰了一下瓣。 哦,原来再冷硬的男人,嘴巴也是软的。dQQcY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