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盯那颗牙看了半晌,短促笑了声,嘴里嚼动着,竟把口腔里的血全咽了下去。 简若沉看懵了,说实话,审讯的时候被嫌疑人骂是常事。 考虑到审讯节奏,再生气也得忍着。 他没想到关应钧会出头。 审讯室外,正在记录的众人也蒙了,不约而同停下笔。 c组来偷师学习的警员一脚把录像的电源从墙上踢下来,做作挠头,“哎呀这个头真松。” 众人附和,“肯定是老化了!” “这可怎么办,刚刚审讯开头的录像没有保存,一定没有了!哎,真可惜。” 把胖子押送回来之后就一直在外面看的丁高接话,“啧,这嫌疑人真是不小心,自己一头磕在审讯桌上了,真蠢。” 一句话,瞬间给嫌疑人脸上的伤口的来处找好了理由。 宋旭义反应过来,磕巴道:“可、可能是因为脑袋太重了,竟然把牙齿磕掉了!” 可千万不能因为关sir打凶犯扣钱啊! c组的警员又蹲下来,把录像机头上,然后作着外部电脑重新打开,边边道:“哎呀,我真是手脚。” 外面重新好了电源,审讯室里的录像机“滴滴”响了一声。 简若沉这才回过神。 他余光扫过关应钧。 关sir半点不心虚,那破破烂烂的案件记录本也不要了,甩烂的钢笔也被他丢在一边。 他抱臂坐在边上,黑眸发沉,语调冰冷地告诫,“老实点。” 简若沉抿抿,视线回落到凶手脸上,脑海中迅速浮现出几分钟之前看过的资料。 他语调平静,语速却极快,“一年多以前,陈吉突然闭店半年,当时你去哪里了?” 胖子没想过简若沉会这么问。 这句话把陈吉和他彻底分开了。 “我回家了。”他微微闭上眼。只要不承认,没有人能把他怎么样。 只要他还是陈吉,被送上法庭之后判死刑的就是陈吉。 等外面的人把捞他出去,他稍微躲一躲,过一段时间再用自己的身份出来混就行。 简若沉:“那陈吉去了哪里?” 胖子双拳紧握,用力砸在审讯桌上,“我就是陈吉!” “撒谎。”简若沉轻飘飘落过去一眼。 凶手却打了个寒噤,绿豆大的眼睛不停地转动。 简若沉难道察觉出什么了? 不可能。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那么久! 他不擅长与人,不知道这时候该怎么说,只会讲车轱辘话。 简若沉从手边的走访记录里出一张纸,举起道:“如果你是陈吉,那你一定知道阿吉蒸饭店的对面曾有一个同类型的成品快餐盒饭店,可是这个店后来关门了,你知道它为什么关门吗?” 胖子缓缓抬起头,凶狠地盯住了简若沉。 简若沉道:“因为陈吉四处说这个店的老板坐过牢,他开不下去了。” 胖子嗬出一口气,那生啖其的恨意几乎要从眼睛里窜出来。 关应钧蹙起眉,手指微微一动,简若沉立刻拿左腿撞了一下他的大腿。 关应钧瞬间不动了,像是被施了定身咒。 简若沉扫了他一眼。 还想打? 1993年初,香江还未全面止刑讯供,直到1998年,回归后一年才重新修订了《公安机关办理刑事案件程序规定》。 但这不代表1998年之前香江警察可以明目张胆胖揍嫌疑人。 刑事情报科质特殊,这方面的管理比较松。 但刑事侦缉科可是要接受群众审阅的,不能这样。 简若沉边用动作告诫关应钧,边直直对上胖子怀恶意的眼神,戏谑地念出走访记录上一个老嬷的话: “啊哟,本来阿吉蒸饭店对面也有个快餐店啦,但是这家店做得太贵,而且我听阿吉说那个老板还坐过牢呢,所以我们都不敢去买。” 简若沉缓缓勾起一个笑,惟妙惟肖地拿腔学调:“那叫什么店来着……哦,是老八烧腊饭。因为大家都不买,后来也没什么生意,所以就关门了,我们也不知道那老板去了哪里。” 暗的审讯室好像有风,吹得人直打颤。 胖子似乎被冻住了,一动不动。 简若沉垂眸看了一眼腕表,已经过去5分钟。 午间时报下午三点发售,供吃下午茶的人一边饮茶一边阅读。 陆堑看到报纸的时间应该和西九龙差不多。 陆堑现在应该做出决断了。 搬空工厂需要的时间很多,所有人一起做估计也要一个半小时。 如果工厂在西九龙,那么警方赶过去差不多需要40分钟。 这样算,他必须在50分钟之内问出工厂地址。 现在还有45分钟。 简若沉心中好似有秒针在滴答作响。 本来他心里也没什么底。 毕竟这条商业街人员来来往往,近年来商店变动不少。 东面的饰品店换成了一家炸豆腐店。 阿吉蒸饭店对面的老八烧腊饭也变成一家照相馆。 想找到谁杀了阿吉又替换了他是一件难事。 但是这么多份走访记录看下来,就只有这个已经搬走的老八烧腊饭和阿吉蒸饭店是同类商品,有竞争关系。 一般来说,竞争关系牵扯利益,完全可以构成杀人动机。 从走访口供来看,陈吉唯一的敌人就是老八烧腊饭的老板。 不仅如此,老八烧腊饭的关门时间和阿吉烧腊饭的闭店时间放在一起,实在蹊跷。 一年多以前老八烧腊饭关门。老八烧腊饭关门后一个月,阿吉蒸饭店也紧跟着闭店,半年后再开门却开始主打加的烧腊饭。 香江这边,蒸饭和烧腊饭并不是一个东西。 烧腊饭是将烤好的烧腊放在蒸饭上,再淋上酱汁。 蒸饭则是把和饭一起闷,有甜有咸,口味丰富。 两样东西本不是一种做法。 这世上没有老板会自砸招牌,打着蒸饭的名头,卖的却是烧腊饭。 除非他本不会做甜饭。 看这胖子的反应,他与老八烧腊店有联系简直就是板上钉钉。 逻辑对了,嫌疑人的反应也对了。 简若沉勾起嘴角,抬眸看向胖子,声音轻柔地飘出嘴,“老八烧腊饭的老板去了哪里?是不是变成了阿吉?” 胖子抬起手,用力往后一扯,卡在桌面上的锁链立刻发出令人牙酸的巨大碰撞声。 他神癫狂,脸上的肥抖作一团,“我就是阿吉!我有身份证明!” “不是吧?身份证明上的照片那样不清不楚,又能辨出什么呢?”简若沉否决他的辩解,又出一张照片。 这次照片上是把菜刀。 简若沉:“如果你就是阿吉,那你怎么解释这把刀上位置完全不同的两个豁口?” “前刃的豁口很旧,应该是阿吉用出来的,后刃的豁口很新,应该是你使用菜刀的习惯。” 简若沉说着,身体微微后靠,把左脚搭在右脚上,翘起闲适的二郎腿,“专业的厨师在使用华国菜刀时,多半会用菜刀的前半部分。豁口在那里才是正常现象。” “而你用刀的方法是错的,你的本职工作本不是厨子。” 审讯室外。 c组踢电线的那个小机灵鬼已经听呆了。 他拿起一把尺子,匆匆模拟了一下厨师切菜的动作,发现不仅是专业厨子,普通人在切菜的时候一般也不会用到菜刀的后半部分。 因为前半部分更省力! 未曾想过的破案角度增加了! 这个案件的突破口居然是一把菜刀? 简若沉居然靠一把菜刀分辨出阿吉不是阿吉。 又从老嬷的走访口供里,察觉到了竞争关系可能是作案动机。 基于这个可能,又想到了两家店闭店的时间太接近,过于巧合。 最后还能想到菜品种类和口味问题,从而推测出阿吉蒸饭的厨子可能被调换成了老八。 啊? 这才过去7分钟吧?10分钟都不到! 嫌疑人身份都有了?DQqCy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