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府。 酉时,王府外围的守军忽然要进府搜查燕王罪证,最终什么都没搜出来。 宜锦冷冷地在一旁看着,却没有阻拦。 这道搜查令,应当不是太后所下,如今里有权力调动卫军的,便也只有靖王。 萧北捷不过是想折腾王府,想叫人心涣散,这反而证实,他暂时动不了萧阿鲲,只能拿府里的人撒气。 宋骁紧了紧佩剑,低声音道:“王妃,若是您下令,属下有把握他们不能迈入王府分毫。” 宜锦摇了摇头,低声道:“不必了。他们找不到想要的东西,自然就会离开。” 这话暗藏玄机,宋骁心中有疑问,却没有问出口。 芰荷在一旁,看着门口巡逻的卫兵,心口像是了一片云,“姑娘,这些人不许咱们出府,府里上下这么多人,蔬果禽一类的撑不了多久。” 宜锦握着她的手道:“不会太久的。没有那些,便做些主食,院中还有些菜,辛苦后厨的人了,这月府中所有下人例银多发两个月的。” 王府上下遭围堵,大家人心惶惶也是常事,难免有人心思活动,她又嘱咐道:“宋骁,殿下的书房多派些人手,若是有可疑的人,带回来给我审问。” 宋骁应下。 到了晚膳时分,后厨的人便按照还剩下的食材随意做了几道,宜锦不挑,随意用了些,便跟芰荷去院中消食。 蔡嬷嬷跟着,听说宜锦要找王府水源的出口,便附耳道:“当初殿下虽然填了那荷花池,兴许就是为了掩藏出口。” 宜锦踏着雨后松软的土石,到了当初的荷花池,这里的土壤比别处更软,她命宋骁拿了工具,挖下去,一个时辰后,往的池子初见端倪。 据水汇集的方向继续挖,很快便出现了一口深潭,出水口的水量平稳缓慢,后头应当有控制水速度的机关。 这口的宽度,也唯独只有一个人能爬过去。 骆宝看了一眼宜锦,又看了眼潭口,没说话,抻了抻胳膊,便下了潭。 少年身量不高,潭水几乎没过肩膀,令人担心他会遇到危险,但到了潭口,他深深了一口气,一个打穿过潭口,灵活得像一尾鱼。 一刻钟过去了,潭口的水依旧,但却不见人上来。 宜锦心提到嗓子眼,就在宋骁想要下去查探的时候,一个人头忽然从潭口冒出来,少年的发被水沾,散落在肩头,但是脸上却带着笑容,牙齿雪白。 骆宝很荣幸,他给王妃带回了好消息,“王妃,潭中有水道,距离金水极近,再往前就是汴河。” 芰荷忙拿了干净的衣物与巾,忙叫骆宝换上。 宜锦大概猜出为何当初萧北冥要封住这荷花池,大旱之后,这水道便掩盖不住,王府初建时,应当是想要造一条逃生之路,眼前恰好派上用场。 她当机立断,“骆宝,你歇一歇,晚些时候带些金银,从水道出去后接应蒲先生,他若是有东西给你,你只需带回王府就好。” 少年沉默着点了点头,殿下吩咐过,一切听王妃安排。 后半夜府外的守军都放松了警惕,骆宝再次潜入潭水中,顺着旧路出去。 宜锦几乎一夜未眠,等到天快亮时见到骆宝,宜锦才放下一颗心,让人烧了热水,备了膳食,叫骆宝下去换衣裳。 她接过骆宝手中的匣子,上面仍带着水迹,打开之后,半枚虎符正静悄悄地躺在匣子里,她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 所以上一世,传言中萧阿鲲弑父杀弟皆是谣言,倘若不是隆昌帝相托,萧阿鲲不会知道剩下的半枚虎符在兖州知州陈谅手中。 前世即便章太后和萧北捷做得再出格,他都没有下手,很有可能,隆昌帝传位的条件就是不能伤害章皇后母子。 她仿佛拨开了层层雾,戳破了前世他从未对外人吐的真相。 萧北冥是个骄傲的人,他从来不会解释。 宜锦拿着那半块兵符,猜出了卫军想要搜查的是什么东西,只是他们怎么也猜不到,那剩余的半块虎符,并不在萧阿鲲的书房里,而是在她的妆匣内。 她拉开红檀妆镜下最不起眼的一个屉,上下半块虎符恰好拼成一枚完整的兵符。 这就是章琦和靖王一直想要却又不敢大张旗鼓寻找的东西。 谁能知晓,隆昌皇帝虽然宠靖王,但却早对章家恨之入骨,为了降低章家的警惕,依旧任用章琦为五军都督府左都督,掌管五军,但实际上,其余四军必须以另一枚兵符才能调动。 所以即便章琦手眼通天,却也只能调动卫军。 眼下,她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将这枚兵符安全带入中,给萧北冥。 “芰荷,替我上妆更衣,我们入。” 天将明时,宜锦换了内命妇的服饰,梳了凌云髻,面如霜雪之中的桃花,眉不描而翠,不点而朱,又因眉宇间的坚毅而显出一种端庄的美。 几乎没人能把她当成一个普通的闺阁女子了。 宜锦派人朝围在府外的卫军递了入的请安折子,但令她没想到的是,很快章太后那就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她没有多想,将那枚兵符藏在贴身小衣处,便上了入的马车。 马车并未像平常一样到了门口停下,反而是畅通无阻地入了道,临近皇极殿时,她才觉到一丝不对劲。 太后没有在皇极殿会见内命妇的先例。 但一个眼生的内侍朝她走近,笑着引路:“燕王妃请,殿下已等候多时了。” 宜锦蹙眉,“本要见的是太后娘娘,不是旁人。” 德生收了笑,“王妃进去就是。若是要求人,求殿下,比求太后娘娘更有用些。” 宜锦知道再同他废话也无用,左右进一趟,见谁都不是最终的目的,她索跟着入内。 皇极殿她并不陌生,前世她与萧阿鲲大半的时光都在这里度过,但这里的摆设,却不是从前悉的模样。 紫金兽头香炉里冒出缕缕青烟,萧北捷站在书案前,看着朝他缓缓走来的女子。 宜锦没有行礼,从辈分上来说,她是靖王的长嫂,本也不必向他行礼。 萧北捷终究是先开了口,“皇嫂近来可好?” 宜锦冷淡道:“托殿下的福,与从前无二。” 萧北捷轻轻一笑,他渐渐走近了,站在她面前,梦里这个场景出现过很多次,连他们之间的对话,他都已经锻炼了许多次。 “明人不说暗话,皇嫂这次入,应是有求于人,对吗?” 宜锦想起前世乾马关的种种,对于他的靠近本能的排斥,她不声地退了两步,道:“倒也谈不上有所求。只是本怕自家夫君用不惯里的人,因此特来照顾他。” 萧北捷打量着她的目光顿了顿,她的口脂泽并不似章漪那般总是丽,但却足够自然,足够引起男人的兴趣,他没有介意她的退缩,“他如今是阶下囚,按理不当有任何人照顾。你要照顾他,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需要先足本王。” 足这两个字咬字轻缓暧|昧,却让宜锦一阵恶寒。 她沉默地看着眼前这个男子,明明眉眼同隆昌皇帝相似,但却如此面目可憎,令人倒胃口,她强忍着不适问道:“不知靖王所说的足是何意。” 萧北捷目光闪了闪,又凑近了一步,声音放低,“自然是男女之事。” 宜锦忽然笑出声来。 萧北捷的神有些僵硬。 “靖王如此,在我看来,真的很卑微。论辈分,我是你的皇嫂,你想男女之事,也并非真心。你只是败在我夫君手下太多次,想要在这事上扳回一城罢了。但在我心中,你不如他万一。” “先帝尸骨未寒,尚未下葬,而你也未行祭天大礼,倘若今你敢动我分毫,言必定甚嚣尘上,只要不是傻子,应当知道什么是人伦。” 宜锦的话宛如一盆凉水从头浇下。 萧北捷才发现,自己远远小看了眼前这个女子。 她不是只会躲在萧北冥羽翼之下的女子。 萧北捷冷然地看她一眼,“你想要见他,凭什么本王要允许?” 宜锦微微一笑,“我只不过是个弱女子,只不过是想见我的夫君一面,靖王是在害怕什么?或者你也大可以派人跟着我。” 萧北捷没有理会她话中的将,她若想要求他,必然也要付出些代价,“你大可试试,本王不准,谁敢让你见燕王。” 宜锦见劝说无用,索扯了扯自己的衣衫,大声叫道:“非礼了!……” 萧北捷脸铁青,没想到眼前这个女人竟然连这样的混招都能实处来,他咬牙道:“闭嘴!” 宜锦眼神清澈,淡淡地问道:“现在我能去见我的夫君了吗?” 萧北捷:…… 他从前是怎么会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怯弱温柔的? 简直是瞎了眼。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示意内侍给她带路,“最多一刻钟。” 等人走了,德生才咕噜着眼珠子进了内殿,外头守着的许多人都听见方才的叫声,他心里也打起了鼓,悄声道:“殿下,外头人多。殿下便是真的喜燕王妃,也不该在此处……” 萧北捷从没觉得眼前人这样碍眼过,他踢了德生一脚,“滚!没本王的吩咐,今别再滚进来。” 德生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话,也只好按照吩咐“滚”了出去。 第73章 霸道 宗人狱用于关押犯了错的皇室宗亲, 仄昏暗,地处偏僻,到了上灯的时候, 也只有卫军的影子在屋外来回晃动。 夜间值守的人恰好是高凛,他得知来人是燕王妃,拱手恭敬道:“王妃放心进去,不必忧心。” 宜锦看着眼前青年的模样, 想起前世卫军的副首领便是高凛。 她微微颔首,道了声多谢, 便进了内殿。 内殿寒酸,一桌一椅一榻,但也算得上干净,显然是经人打扫过。 临近榻的一边,萧北冥坐在轮椅上,手里依旧握着本兵书, 听见开门声, 见了来人, 眼眸微凝, “知知?” 他不知是震惊多些,还是恐惧多些。 倘若她依旧待在王府,他将大半隐卫留在王府,不管外面局势有多,总能护她周全, 但一旦她入, 许多事情便不可控了。 他抓住她的手, “这里太危险了,知知, 你先回王府……” 宜锦走他手中的兵书,却没有回应他的话,“你倒是好学,到了这种地方还不忘找书看。” 萧北冥看着她,有些无奈,“高凛给的。屋中空无一物,总不能虚耗时光。” 他看着宜锦的装扮,深知这时候章太后绝不会同意知知进见他,抬眼问道:“你见靖王了?” 宜锦点头,“我递了请安折子,但没想到人将我带去了皇极殿。靖王起先为难我,但也没讨到便宜。” 话罢,她从小衣处掏出那两半虎符递给他,“你留下的线索,我都找到了。骆宝从水道出去等到了蒲先生,陈大人也书信一封,必要之时愿派兖州军力援。魏燎将军也于半月前班师,今夜到京。”dQqCY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