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是顺理成章的继承人,皇帝给她选择的登位之路是最正统的道路。天子血脉,辅国理政,登基为帝。如果公主能看透这一点,他便会成为公主最大的后台,而条件则是公主必须学会对自己一直仰赖的许清元进行打,慢慢学着如何将权力牢牢握在自己手中。 而张闻庭的情况则与公主完全不同。他名不正言不顺,无法轻易越过公主成为皇储。更重要的是宁中书实质上是在控张闻庭去代替自己争权,如果张闻庭要想打破目前的所有困境,武力是最有效的方式。所以皇帝才会先后让他在军和京兆府任职,看来是寄希望于他能把握好机会掌握兵权,以绝对的武力登上帝位。 许清元将以上猜测没有丝毫保留地同公主讲明,公主毫不怀疑地问她接下来应该怎么做。许清元道:“皇上想掌控一切,那就让事情按照他的设计去发展,在这个过程中您可能会较为轻易地获取以往很难的得到的权力,这样对我们不是很好吗?” “难道我真的要打你吗?”公主紧张地问,“我害怕自己做不好,一旦暴的话我们的计划会不会雪上加霜?” “嗯,黑脸你会吗?”许清元问。 “这样吗?”公主努力整肃自己的表情,虽然眉眼之间还是透出温柔,但比方才的模样好得多。 “没错,眼神再冷酷一点。”许清元点头,“打别人的时候就摆出这副表情即可,久而久之便可能生巧,不用太担心。” “好。”清珑认真地点了点头。 光这样似乎还不够。许清元抬眼认真思考片刻,又道:“自今起你我不要再私下见面了,如果确有必要联系,就在白马街览文亭接头。” 随后她们继续推敲确定下了联系的其他具体细节。两人此次谈后没几天皇帝随即病倒,公主被叫入中侍疾,趁着见不着面,两人都做好了演戏的准备。 清珑将信纸放到手边的烛火上,她想到侍疾时父皇对自己的教导和关怀,有些微失神。 自从她有记忆以来,父皇从来都没有对自己那般重视过,或者说以前的那种重视和现在是完全不一样的,以前是恩宠,如今却是倚重。 病期父皇几乎可以说是在手把手地教她如何做一个君主,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态度使得公主在心中有过一瞬间的动摇。如果她真心按照父皇所说去做,自己将来便会成为一个坐拥无上权力的一国之君,除了生老病死,几乎再也不用担心其他的任何事。而自己的女儿及其后代会长长久久地统治这片土地。 但这样的意动仅仅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她便想到许清元一直教她的话——世上唯一不会变的就是变化。用永恒不变的方法去治理国家,如同刻舟求剑,最后真正吃亏的还是不肯接受现实变化的一方。 尤其是随着见识的增长,公主越来越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现在她有时候看着父皇牢牢握紧权力不肯松手的样子甚至有些替他到悲哀。公主在心中告诉自己绝对不可以做父皇那样专权的人,她清楚地明白自己有很多不足,既然如此便要善于听取别人的意见,做一个仁君,汇集众人的力量去治理好国家。 跳动的火焰舔上信纸,公主看着它一点点燃烧殆尽,眼神越发坚定。 次公主穿戴整齐去上朝,她站在百官最前面,仔细聆听着官员们的上书,并努力去思考他们藏在话语里的真实目的。 朝上到一半,都察院的一名监察御史站出来要出言弹劾,百官无不心中祈求今天的倒霉蛋千万不要轮到自己身上。 公主认出那监察御史平素与宁家亲近,她眼皮微跳,总觉得这人是冲她们来的。 “臣风闻文渊阁大学士许清元豪掷万金于怀杏坊置一豪宅,穷奢极不说,许郎中尚且在世,许学士有父别居,是为大不孝。微臣乞求皇上,听臣之言,问许以正朝风。”监察御史执笏禀道。 御座上的皇帝沉声问:“果有此事?” 微信公众号:【玫瑰收藏家呀】推荐免费小说安利! 面对监察御史的弹劾和皇帝的询问,许清元不急不缓地上前一步,回道:“御史一派胡言,请皇上容臣禀明情由。” “讲。” “臣搬出府实为让家中怀有身孕的弟媳静心生产,乃应急之策。且此事早已提前得到臣父允准,并非臣不愿尽孝。再则,臣现在怀杏坊的居所不过一民居,价银只千两之数,何来万金豪宅?”许清元看向那名监察御史,“御史大人,若宅子不够万金之数,大人要治我奢靡浪费之罪,还得劳烦您先把下缺的九千两补上再说。” 监察御史吃的就是这碗饭,怎么会被许清元轻易驳倒,他抖擞神正准备大干一场,却被皇帝的发问声打断,只得闭上了嘴。 皇帝看向一直没有出声的清珑,道:“公主,此事由你查明。” “儿臣遵旨。” 事情按照许清元预料的那样,因为她之前风头太盛加之其主张侵害了某些人的利益被针对了。公主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的是继续就势佯装打许清元,她想到昨天的传信内容,心中已有成算。 —— 接连喝了三杯香茗的张闻庭却迟迟没有等来宁中书,他站起来又坐回去,最后强着自己静心安定下来,并努力将注意力转移到最近发生的事情上面。 因为思考得太过投入,张闻庭连宁中书什么时候来的都没有注意到。等他发觉时,对方正背着手欣赏着客房墙上悬挂的酒楼用作装饰的山水画。 “宁大人,”张闻庭起身行礼,“弹劾许清元的监察御史是您安排的吧?您真的认为公主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对她下狠手?” 宁中书既没承认也没否认,他本没有就张闻庭的问题做出回答,只是敷衍地轻笑一声,径直问出自己的问题:“你手下的士兵练得如何?” 即使被如此忽视,张闻庭却不敢发脾气,他忍下气回道:“比以前是好上许多,但真要上场恐怕还是气。” “时间不多,张公子万不可懈怠。”宁中书转过身,看向张闻庭的眼神中再没有当初的一丝礼敬。 “我……”张闻庭当然也想加快动作,但下面人心不齐,哪有那么好带,必得以银钱好处才能换来他们的顺服,所以他这次不单单是想找宁中书了解近朝中情况的,更是来寻求金钱上的支援。 但这样直白的话以他的身份又怎么好说出口。 得到回答的宁中书似乎本没有注意到张闻庭的心思,他点点头提步便要离开。 见状,张闻庭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忍着羞愧在银钱上求助于人。 宁中书笑眯眯地转过头,口应允下来。 作者有话说: 第163章 怀杏坊街道上新搬进来的许学士家门外围着一圈人, 那架势分明来者不善,好事之人纷纷赶来看热闹。 “表小姐, 你一个外人就别手人家亲父女之间的事了。”一个身材壮硕的仆妇叉着立在门前, 她虽着急办成老爷夫人吩咐的差事,却又不敢轻易罪主家的亲戚。 与她们相比,倪慧凝这边只有雪、吴浵等四五个姑娘, 人数上先输了一筹。但她丝毫不惧地守在门口,没有一点退让的意思。 “梁大娘你说的固然有道理,但是表姐叫我守好门户, 我怎可负她所托。”倪慧凝歉意道,“不如大娘你们先回去, 等表姐到家我再跟她说一声,省得你们在这里干等。” 那怎么行?梁大娘故意挑大小姐不在的时候过来就是想趁虚而入, 把所有银钱粮米全都搬回府, 再把这些下人也带回去,这样一来大小姐无论如何都得乖乖回家。 若真等人回来, 她们谁还敢这么干。 见软的不行, 梁大娘朝身后的人使了个眼, 想要仗着人多中取胜。 倪慧凝将雪她们护在身后,小声道:“进去好门闩,不是表姐回来别开门。” 其他人还在犹豫,雪倒干脆,她拉着吴浵等人躲进宅中, 将门紧紧关好抵住。只是如此一来外面就只剩下倪慧凝一人独自面对了。 倪慧凝的做法让梁大娘本来的计划无法继续施行下去,真要来硬的, 倪慧凝是主, 她们是仆, 如果敢以下犯上,事后对方要算起账来她们肯定要吃大亏。想明白其中利害的下人迟疑着停住了动作。 说起来这梁大娘也是个大胆的人,她虽然知道双方身份悬殊,但临走前老爷夫人说的是“无论用什么办法,务必要把大小姐带回来”,所以她心中是有其他人所不具备的底气的。 正面冲突不行,那就绕过倪慧凝,她一个人怎么可能是这么多人的对手? “一个个愣着干吗?还不赶紧进去帮大小姐搬家,你们想让表小姐亲自动手不成?”梁大娘平素有威望,她的话他们不敢不听,只得慢慢往门口围堵而去。 谁知道倪慧凝这姑娘就那么直直地站在大门口,即便被众人有意撞开,也会立刻挣扎着挤回来,坚决不让她们撞门。 提前回家的许清元远在巷口就发现了不对劲,她赶上前来怒喝:“你们在做什么?” 正主回来,僵持不下的双方立刻住了手。 “大小姐,小的们是奉老爷夫人的命令来请您回家的,您看您住在这连个自家马车都没有,多不方便。”梁大娘紧迈几步上前赔笑。 许清元没搭理她,径直走到被挤得头发散、衣衫皱成一团的倪慧凝身边,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表姐您回来了。”倪慧凝将头发挽到耳后,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稍微得体一些,“我没事,这位大娘说要见您,不巧您没回来,我们就在门口说了一会儿话。” 得,人家撑的人回来了,自己可不就得低头吗。 好在倪慧凝给了台阶,梁大娘就坡下驴,忙告罪:“大家玩闹起来没有数,冲撞了表小姐,老奴给表小姐赔礼。” “大娘您千万别这么说,”倪慧凝并不计较,“闹着玩而已,何况我一点事儿也没有。” 里头的雪听见动静,将门打开一道隙,见到果然是许清元回来了,便忙开门出来,护在她身前。 许府来人不过是想把自己带回家去,让她不要再顶这个不孝的罪名,但许清元之前承诺过无论如何不会连累本家,所以她必须得跟家中闹翻。 外面围观的人还没有散,许清元指着梁大娘命她给倪慧凝磕头谢罪,并叫人拿来扁担当众责打二十余下,让她丢尽了脸面不说,此举也完全没有把许长海和梅香放在眼里。 如她所料,今的这番举动被御史大书特书,一连几在朝堂上参奏。许清元无法否认自己确实做过此事但却极力辩称自己无罪的模样看起来十分狈。 监察御史把之前奢靡浪费的罪名继续强加到许清元身上,公主接手本案后下令搜检许府,查没账本。 她对众人解释道:“若有贪腐,必加严惩。若两袖清风,也可还许学士一个清白。” 奉命搜检的官兵将许家和许清元在怀杏坊置办的宅邸搜了个底朝天,许清元对自己家的财政状况了解的一清二楚,她知道任他们翻出花来也绝对不可能搜到任何足以定罪的证据,就算有人要诬陷栽赃,上下都有公主的人把控,他们也是白打算。 这是证明许家目前干净清白的最好方法。 搜检官员家虽然只是查案的手段,但羞辱太强。经过这么一遭,就算他们家是再世晏婴当代羊续,在官场中的声誉也要折损大半。 一番搜查过后,公主按照实际情况回禀皇帝说许学士一家清正廉洁并未贪腐,甚至许家家产在同品阶的官员中堪称倒数。这样的复命结果是不能令皇帝到意的,所以公主又揪住许清元有父别居的不孝之举在朝堂上对其大加贬斥,令百官侧目。 “……因此,儿臣以为,许学士犯《大齐律》‘父母在,子孙别户、异财’之例[注],应徒三年。但其属“八议”之列,罪降一等,应施以杖刑二十。”公主铭记许清元的嘱托,表情严肃,言之有据,皇帝没有再听百官扯皮,直接按照公主的意见对许清元定罪惩处。 内阁大学士遭受杖刑可是本朝从未有过的事情,更重要的一点是,受罚者需要在县衙剥去中衣后接受杖刑。如果真的照此实施,许清元丢的可不仅仅是脸。 不过接下来公主的话给幸灾乐祸之人泼了一盆冷水:“许乃内阁大学士,为保朝廷命官的颜面,还请皇上开恩以廷杖惩戒。” 顾名思义,廷杖就是在廷内施行的杖刑,一是可以不用去中衣,二则也不会有太多人围观,比实打实的杖刑宽宥许多。 皇帝深以为然,大赞公主仁厚。许清元顺着皇帝的话谢公主为自己说情,虽然有人等着看许清元的笑话,但通过这件事两方都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培养了公主许久的皇帝认为女儿终于学会在打权臣的同时又令其沐天恩,而许清元借此跟本家彻底闹翻,许长海深受刺大病一场,清醒后第一件事就是将大女儿扫地出门,命她独自居住于怀杏坊中,无论婚丧节庆都不能回家半步。 施行廷杖的监刑官是公主提前吩咐好的,本不敢下大力气。但即便如此也不能忽视杖打的威力,假模假式挨完二十下,许清元也回家趴了好几天。 实话说这段时间反而是许清元最清闲的时候,她觉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无所事事过。虽然现在她也要考虑许多事情,但以往许清元可是边在内阁玩命儿看奏折边干这事,所以一旦不用去内阁点卯,她的空闲时间瞬间多令自己罪恶。 好在没几天宁中书那个老狐狸就打着看望下属的名义上门给她解乏来了。这回是真下了血本,许清元看着他送来的礼品数量心中啧啧叹。 虽然隔着屏风,但宁中书的演技好到她光听对方的声音还以为来人是自己的亲爷爷来关怀孙女的,他的语气那叫一个亲切疼惜,话里话外都透着对公主和皇帝处罚不公的不。 该演戏的时候就得演,况且许清元就等他来呢。思考该怎么跟宁中书锋才能让他相信自己跟公主真的闹掰了也是这两天她的主要工作之一。 作者有话说: sorry各位小天使们,我想努力个3000的,但是连上七天班我已经不动了,救救救救救,我真的需要休息……但是周六还要去加班啊啊啊啊啊(打工人疯狂泪) 第164章 面对宁中书话中设下的陷阱, 许清元一个都不肯踩,反而说道:“我朝以孝治天下, 下官年轻气盛, 做法确有不当之处,况且皇上和公主只是小惩大诫,下官受教还来不及, 万不敢有不服之心。” “别户却未别籍,京城文武百官谁敢说自家没出过这样的事,你是倒霉才被人盯上发难。”宁中书叹气, “朝堂上绝不能纵容官员打击报复之风。” 屏风内侧的许清元听到此话后,沉默的时间有点长, 宁中书放轻声息,等待对方的回复。 “不瞒您说, 从进入官场以来, 下官从来都是顺风顺水,又凑巧做成了几件小事, 自此便将别人一概看扁, 认为自己是朝廷里数得着的眼明心亮之人, 朝政大事我更是责无旁贷。”许清元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灰心,“说句玩笑话,从前我看见案桌比看见山珍海味还稀罕,恨不得在短短几年的时间内让天下百姓们都过上衣食无忧的好子……呵,这算是我栽的第一个跟头吧。经过这遭也我算是明白了, 没有什么众人皆醉我独醒,只是下官还没有看清形势罢了。” 许清元说完忍不住叹了口气, 声音虽轻, 但宁中书却听得真切。 他忙劝道, “你在我手下这些子,我知道你上进,一心为民。你千万别灰心丧气,放心,哪怕是看在宁晗的面子上,我这个做上峰的定帮你出这口恶气。” “大人千万别为我动干戈,”许清元急声说了一句,又叹,“让风波就此过去吧。”DqQcY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