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一位差役手里拿着一张纸,往人群最拥挤处走来,诸位考生纷纷自动避让出一条道,在差役走过后又自动合上。 “出来了出来了!” “老天爷,求求你了,一定要让我考中啊!” 许清元闭上眼睛深一口气,慢慢吐出来,尽量安定下心再去看榜。 县试出榜比较特殊,取中者按照考号被写成圆圈,最中间朱笔写就一个“中”字,越靠近中心的考号说明名次越高,“中”字一竖的最上方对应的考号便是第一名,也就是大家常说的案首。 衙役刷好浆糊,将团案也就是中榜名单仔细贴好,然后转身离去,在一众哄哄的学子中,他的背影显得无比潇洒。 她们五个肯定挤不过男人,只好等前面的人散光再去看。 第一批看到榜单的人率先做出了反应。 “哈哈哈,我中了我中了我中了呜呜……” 这有一位喜极而泣的。 “不可能,怎么可能没有我!” 这位看来没中。 “案首,案首是谁啊?” 这个时候居然还有心思关心别人,这人心理素质真不错。 她们五人已经被这种气氛搞得紧张的不行了,偏偏前面看过团案的人还不干脆点离开,只是越发嘈杂起来。 混中,许清元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说什么“玄字”、“拾”之类的,她不猜测,难道案首是玄字拾号考舍的?那倒是离她不远。 等到她们渐渐往里面挪了一点,才听清楚众人议论的是什么。 “玄字第叁拾号是谁啊?” “案首怎么没来么,也不出来让咱们沾沾喜气。” 许清元脸发红,心狂跳,她现在没空去思考任何可能,而是直直往前走,在终于看得清团案上字迹的时候,从最中间的考号上扫了一眼。 团案中心红的“中”字最上方,写着的是一个比其他高出一字的考号。 玄字第叁拾号。 那边晋晴波只看了几眼就在中心的圆圈里找到了自己的考号,应该是第五名,她难得的出一个微笑,而旁边的艾菲也在最外圈找到了自己。 “我取中了!我数数……五十一、五十二……六十三,我是第六十三名!”艾菲握着艾英的胳膊,动道。 艾菲扬起笑脸看向二姐,却发现她和旁边的大姐脸都十分不好。 “大姐,二姐,你们……你们的考号是多少?我帮你们找找吧。”艾菲小心翼翼地问。 艾芳和艾英都没有说话。 长久的沉默之后,艾芳苦笑:“是我没能把握住机会,怪不了任何人。” 艾英痛苦地下了眼泪。 “还有第二场、第三场……不是完全没有机会。”晋晴波不会安人,但她说的确实是事实。 齐朝的县试,分为五场不假,却与许清元所知的古代各朝县试制度有所不同。 在这里,县试第一场如果被取中,不必考接下来的四场考试,直接参加府试,而未被取中者则需要参加下剩余四场,届时会再筛选出一定人数,也准许参加府试。 但第一场是最为重要关键的,一是因为第一场考中者为所有考生中的翘楚,案首也只能诞生在第一场考试中。二则,第一场考试是名额制,而其余四场都是不定额的,也就意味着,不管考生答的有多差,只要在所有考生中排到应录取名额内,就可以被录取,然参与剩下四场却必须让考官意才可以被取中。 也就是说,有时候四场考完都可能录取不了一个人。 不在第一场团案中的人希望已经很渺茫了,但确实不能说绝对没有。 忙着照顾落榜两人的心情,众人一时没有发觉许清元的异样,直到晋晴波问了一句,许清元表面上一派镇定地道:“嗯,中了。” 晋晴波松了一口气,继续问道:“名次如何?” “嗯……还可以。”许清元含糊道。 晋晴波听她语气还以为名次不是很高,便安她道:“不要紧,中了就好。” 看着周围考中后开始八卦案首是谁的众考生,许清元提议大家先回客栈,众人应允。 不是她不想张扬,但行百里者半九十,只考过一个县试而已,连童生都不是,骄傲也不能在这个时候。 可是这种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更何况当时她作为一个女考生参考,考舍两边、对面的其他考生对她印象深刻,推也推出她就是案首了,这个消息很快在考生中疯传起来。 艾菲捧着脸对许清元道:“我听说,往年放榜后,其他人都会来给案首道贺的,这是约定俗成的习惯。” 她名次的事自然瞒不过同行四人,考虑到有两人落榜,她们没有大肆庆祝,只是得体的向她表示祝贺。 艾菲意外考中,眼下正兴奋呢,最近天天往外跑探听消息。 不止淮,很多地方都有向案首道贺的习惯,但是今年换成女人做这个案首,习惯一瞬间就被打破了。 就算真有人来祝贺许清元,也不知这些人抱着什么心态来的,没有倒还清净。 “好了,你也该收收心,咱们是时候准备去府城参加府试了。”许清元了一把艾菲的脑袋,笑。 她们三人无法继续等待县试其他场次的结果,只能撇下艾芳和艾英继续上路。 科举一途就是这么残忍,必须自顾奋进,不可停滞不前。 临走之前,许清元问晋晴波:“难得回一趟老家,你不家去看看?” 晋晴波闻言有一丝恍惚,半晌后才道:“不急,以后再来说不定会更好。” “也好,衣锦还乡总是更风光一点。”许清元半开玩笑地接话道。 三人共同租了一辆较为宽敞的马车,向着府城重胥一路疾驰而去。 作者有话说: 签约成功啦,努力码了3000字~ 第17章 许清元不知道的是,在她们一行人走后没多久,淮本地的落榜考生缓过劲儿来以后,纷纷质疑许清元等五位女考生的考试资格,一帮子文人围在淮县衙门口喧闹不停。 说起来也算是有身份的人,县令也不好对他们动,硬是干等到学政下了正式的教令,才赶紧张贴在县衙外,以平众怒。 这教令主要内容是说,考虑到女子科举刚开设不多久,参考殊为不易,为了给朝廷培养更多的优秀人才,特意放宽女子参考的要求,只要符合五童互结或有廪生认保其中一项便可。 落榜考生见上面盖了府衙、学政的官印,这才犹有不平地各自散去。 而这个消息许清元还是到了府城重胥后才知道的。 重胥府比淮热闹繁华许多,街上往来行人穿金戴银,文人雅士也不少,她们一路走来,就见到过几个茶馆正在举行文会。 平时可能不会这么夸张,但是毕竟临近府试之期,文人聚集,文学氛围十分浓郁。 而当三人看到那则公告时,都发自内心地笑了。 大人物的一举一动,真是影响了千千万万人,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想要成为人上人,她们也没什么不同。 府城的风气明显比乡下好一些,除了她们三个,还有六七个女考生也准备参加府试,她们都投宿在一家叫天雅楼的客栈,客栈老板也是位女,为人豪大方,每年都会在住宿费上给女学生优惠。 不过到这一步,大家身上都不算富裕,尤其是许清元为了寄信花出去大笔银子,若如以往花用肯定挨不到考试那一,她只能尽量节衣缩食,一顿饭分成两顿吃。 这么十个女孩子住在一起,大家又都是读书人,便也玩出许多风雅的事情来,一点也不比男人那边的文会差,尤其是今年有了许清元这个县案首在,她们便也学着办一些诗会,将大家的作品抄录出来,制成册子,也不图往外卖,自己抄上几本,到时候用来送人也不错。 许清元只偶尔参加了一两次,大部分时间都在加紧复习、备考,艾菲小小年纪没见过世面,难免心定不下来,许清元和晋晴波两人硬是按住了她几次,让她好好在房里复习,她才逐渐安分下来。 不过在府城要呆上一个多月,天天闷在屋里也不现实,许清元给自己留出了放松休息的时间,大概是晚饭过后,她就会去街上逛逛,后来晋晴波和艾菲也加入了她的行列。 “许姐姐,明咱们去拜见张秀才,要不要买点礼品呀?”艾菲边逛边问。 张秀才是常住府城的一位女秀才,往年也常常为其他女学生作保,她们去求此人最为稳妥。 “嗯,不知道张秀才是什么子,要不然就稍微买点礼品?也别忘了带点钱,做好两手准备。”许清元摸摸下巴,犹豫道。 “那买什么?”艾菲问。 “嗯……”许清元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只好道:“逛逛再说吧。” 三人逛了半个时辰,挑挑拣拣,最终决定还是买文房四宝最中规中矩不会出错。 来到府城最大的一间书店问了问,稍好一点的货都让三人疼的不行,只好含泪退出。 经过多番打听,几人了解到有家叫荣祥斋的店里卖的东西好用不贵,价比很高,她们绕了一段路才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找到这家店,可惜还没等几人进去,就看到了一副令人意外的状况。 此时天昏黑,住户屋檐下零零星星亮着几盏灯笼,暗的角落里,两个高大的身影正对着另一个矮小的身影指划着,两人的声音并没有刻意放低。 “大哥,你看这个结巴居然还敢来考府试,真是笑掉大牙。” “哼,小杂/种,尽给大少爷堵,蒋家怎么会有你这么个丢人的东西,跟你娘一样,呸。” 受辱之人似乎十分愤,说话也确实是结巴的。 “我……我……娘……是……是蒋家……大小……小姐,你……你怎……怎么敢……这……么……” 对面两人似乎连听下去的耐都没有,一边嘲笑一边居然上手殴打起来。 “闭上你的臭嘴,咱们蒋家才没有这么下的大小姐,不要脸跟男人私奔,下堂后又腆着脸回娘家求收留,还带着夫家都不愿意要的小结巴,一家子丧门星,晦气!” 许清元和晋晴波皱眉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把艾菲的耳朵眼睛捂上了。 那边的欺凌还没有结束。 “我……娘……不……不是……”那人本来就结巴,挨着打说话更不成语句了,但他还是倔强地反驳道:“不……不……下……啊…………我们不是……扫……扫把星……” 可换来的却是更加沉痛的殴打,许清元听着那声音都觉得疼,她只怕再这样下去会出人命。 恰好远处路口闪过几位巡街衙役的身影,许清元灵机一动,大喊一声,佯装哭腔道:“来人啊,救命啊,这里有蛇!” 谁想到她这一松手演戏,衙役还没反应过来,艾菲倒是声嘶力竭地大喊:“蛇!哪里有蛇!” 衙役这才闻声赶来,不远处两个正在打人者见状况不妙,停了手从另一头逃窜而去,剩下一个奄奄一息的伤者躺在地上。 衙役找了半天也没看见有蛇,责骂了三人几句便出去继续巡逻了,三人这才缓缓靠近倒在地上的人。 艾菲平复心情后,试探地伸出一手指戳了戳他,猛地又缩回来,小声对两人道:“这个人,不会死了吧?” 许清元伸手探查鼻息,发现确实气息微弱,便道:“现在还活着,但天这么冷,真扔下不管命难保。” 不管怎么说,好歹是一条人命,不能见死不救。dqQCy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