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后半夜,夜最黑浓的时候,两个人仰面躺平,身体已经平复下来,却都有点睡不着,默然在黑暗中等待黎明。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曹南宗温润的声音:“阿楚,刚刚我想起那年息珞神塔上发生的事了。” “噗,”夏归楚笑出声,转头面向曹南宗玩笑道,“果然吧,我就知道你那时候就看上我了,办事呢,就想这些。” 曹南宗哑然失笑,却并不反驳这句玩笑,只说:“你猜我为什么要去息珞神塔?” 夏归楚疑惑:“不是为了躲圣坛的追兵吗?我记得神塔一般人止入内吧,那些追兵最讲究规矩,逃上去至少能安宁一阵。” 曹南宗有些意外:“你竟然都记得?” “呵,我好歹也是前任月影。” “什么前任?”这回轮到曹南宗疑惑了,“月影只有你一个啊。” 夏归楚一愣,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再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用枕头埋住自己烧透的脸,在枕头底下瓮声瓮气道:“曹南宗你别讲这种话了,我好不习惯。” 曹南宗一把拿走枕头,敛眉垂目地瞧着下面那张无措的大红脸,心平气和道:“我多说点,你就习惯了。” “息珞神塔的确止普通教众入内,教中只有我和我妈能进去。入塔须去鞋袜,洗去尘埃,因为那里面供奉了历届月君的灵位,还有立教之初传下来的秘密原典。嗯,不是灵修班和圣坛用的那些后人注解过的版本,是用神主发明的古老文字写就的原典。” 夏归楚听得入神,他做这个半吊子月影这么久,还从没听过这些:“神主发明的文字?就是有时你练的我看不懂的那个?” “嗯,”曹南宗不轻不重地瞟他一眼,“就是你不想学的那些。” “哎,那个很难嘛,我又不像你过目不忘,”夏归楚说,“这么说我当时陪你上神塔,就已经坏了教规啊?” 曹南宗刚想安他没关系,就见此人嘿嘿一笑:“不愧是我。” 行吧,曹南宗把话回去,夏归楚不能以常理论之。 “总之,我小时候读圣坛通行的注解版本,越读越茫,越觉得有说不出的矛盾之处,以度,寻回失落的原人本,可以度,谈何容易?后人总结出通过双修法来控制人,可你也双修过,知道其中滋味,那种方式本连本身都不被承认,人生来由构成,如果否认,否认本能,人也不能称之为人了。” 夏归楚静静听着,他知道曹南宗已经进入了他的思维国度,就像自己拍照时进入的心状态,悉又陌生,悉是因为多年前他也这样旁观过曹南宗进入他的心,陌生是因为这是第一次曹南宗邀请他一起跨入那条心。 眼眶有点酸,夏归楚眨着眼睛,笑骂道:“对啊,存天理,灭人,这是封建,是摧残。” “嗯,我的ed就是这种摧残的具象化。”曹南宗坦然道。 ed这个大部分男alpha都介意得脸红脖子的问题,他却始终轻描淡写,浑不在意,这也是夏归楚最佩服他的地方之一,曹南宗有他的行事准则,他宁静,强大,不为外物所移。 “人类也真是奇怪,总想要超自己,可想出来超的办法,不管是哪门宗教,都是围着人本能喜的那些东西转的,要,要放下,好像只要放弃喜,就能证明自己高人一等。可喜和超一定水火不容吗?”夏归楚不敢苟同地说,“之前你说人人都能修成‘神’,人人身上都有神,我是相信的,当我看着取景器那个小小的窗口,全神忘我,只看着眼前画面的时候,我也会觉自己好像与摄影之神同在,甚至被祂附身——如果祂存在的话。而这恰恰和我的喜,不开关系。” “这正是我想说的,”曹南宗忽然抓起夏归楚的手,贴上他汗迹未干的口,难以置信,他的手在发抖,“我信仰神主,也应该是这种状态,是我一心一意想这么做,而不是因为习惯,因为从小如此,因为我妈妈或者别人的期待、身上的责任。抛开这些,由心而发,全心投入,这才是真正的修行,真正的与神同在——阿楚,这是你在神塔上分化给我的答案,也是你的作品给我的启发。” “我?”夏归楚觉得不可思议,他的掌心下传来曹南宗强有力的心跳声,从未如此真切,“我有这种本事?” “我是不是吓到你了?对不起,”曹南宗轻轻把夏归楚揽进怀里,“阿楚你不必有负担,我知道这些很难理解,它们也不是那么有逻辑,我也是花了很长时间,才清楚你给我的答案是什么。” 所以曹南宗才不喜对人说这些,语言一经说出,难免折损内心的原意,不管是他的母亲,还是曾经的好友,他们都无法接受曹南宗的变化,那何必说出来徒增别人烦恼?何况这些原意,本就是一团胡的雾。 他从不求他人理解自己,人和人本就难以真正理解,只不过在这个水融的良夜,曹南宗迫切地想和最亲密的人分享此时此刻的自己。 “不,我不是吓到,我是高兴,”夏归楚紧紧抱住他,“原来我在那么久以前,就走近你了,也有点遗憾,我竟然什么也不知道。” 曹南宗笑道:“这才是你啊。艺术家只管创作,哪用管给别人心灵带来多大的震撼。” 他告诉夏归楚,那晚在神塔上帮夏归楚度过分化后,曹南宗在最后一层塔楼找到了最初的双修原典,书上清晰地写下为什么蓝萨尔十分重视力,因为人在杏嗳顶峰时,浑然忘我,短暂地抵达了超的彼岸,自由放旷,与万物同一。dQQcY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