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回事?”她拉开两个挡在她身前的贵女便冲了过来,质问一旁围观的林芙等人。 岑樱还不及说什么,林芙已抢白道:“薛娘子把县主推下水了!” “方才,我和阿桃两个在这附近说话,瞧得清清楚楚的。就是薛娘子把县主推下去的,只是县主落水的时候恰巧拽住了她,这才一起掉了下去!” “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 “那可真是活该!” 一众围观的贵女纷纷以袖掩地讥笑,薛姮脸煞白,喃喃辩解着:“不是我……” “县主,真的不是我……”她惊恐地望着岑樱,被水润的眼睫已有泪珠析出。 事发之时只有她们二人在场,她百口莫辩。岑樱是她在京中唯一的朋友,若连她也不信她,她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人群之中,薛瑶神恓惶,张想替姐姐辩解几句,被长乐公主瞪了一眼,只好止住。 岑樱气得脸儿红红,回过身怒视林芙:“你们在胡说什么!” “说我是被姮姮推下去的,我怎么不知道?这位娘子难道比我自己还清楚么?” “县主有所不知,所谓当局者,您当时背对着她,不一定瞧得清楚,我们可是看得真真的。”林芙道,脸上神情足以真。 “就是。” 被她唤作“阿桃”的是京兆苏氏的女孩子苏桃,今苏望烟没来,赴宴的便是她这个小堂妹,此时亦附和:“我和芙姐姐看得清清楚楚的,就是她推了县主,不会有错。” “县主是好心,被薛娘子害得掉进水里了还帮着她说话。可有些人却未必领情。” 两人一唱一和,却不是说给岑樱这个当事人听的,而是说给长乐公主、舒妙婧及在场的其他人。 岑樱气得脸煞红。 她算是瞧出来了,这群人本不是要为她要公道,她们不知为什么对姮姮恶意十分之大,分明是要借自己的落水、坐实她推人入水的恶名。 而她起初见到这群道貌岸然、举止文雅的贵女还小小的自卑了下,自卑自己只是个小小的村女,羡慕她们这些举止得体的大家闺秀。眼下?她只觉得自己方才瞎了眼! “薛姮,你是哑巴吗?”眼见事情焦灼,薛瑶却忍不住了。她不顾长乐公主的眼疾言厉地朝薛姮大喊,“现在所有的事情都指向了你,你躲在县主身后做什么?你自己不知道出来解释?” 她再讨厌薛姮,也知道出门在外她代表的是薛家的脸面,只恨薛姮懦弱,连林芙这样的货也不敢出来反驳,被人诬陷也只敢躲在岑樱这个村姑身后。 薛姮泪面,想辩解又恐被她们发现,只紧紧地抱住自己,泪面:“不是我……真的不是……” 一群人争吵的时候,长乐公主等人就立在旁边,半点也没有扔件衣裳给二人蔽体的意思。 最终是叱云月看不下去,解了身上的披风走过去扔给岑樱。岑樱忙拿披风将薛姮裹住,丝毫不顾自己也是一身衣裳、冰冷入骨。 “去拿两件衣裳来。”舒妙婧这时才开口,吩咐随侍的长乐公主府中的侍女,“不管薛娘子对县主做了什么,总不能叫她光着身子去见人。” 她本意是这衣裳贴在身上与没穿也没什么两样了。然薛姮心中有事,身子剧烈一颤,竟是晕厥了过去。 这一幕恰好被舒妙婧看在眼里,她微微讶然,目光久久地落在薛姮身上,若有所思。 岑樱一下子急了:“姮姮,你怎么了?” 她抱住她肩胛轻摇两下,也无任何反应。 这一回更给了林芙等人发作的借口。见她晕厥,指责更甚:“这是晕过去了?” “刚才都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晕过去?可不是装的吧……” “可真是狠毒啊,本来就是个父母都不知道是谁的孤女,鸠占鹊巢那么多年,也该知足了。现在县主一回来,就要迫不及待地对她下手……” “县主倒是好心……” 一众贵女私议纷纷,丝毫不顾二人的辩解。岑樱气得浑身颤:“哪有你们这样空口白牙就污蔑人的?” 几人犹在争吵,长乐公主角含着讥诮,一笑抿下了。 这件事漏百出又怎样,在场之人,本不会听薛姮二人的辩解。 人们都只愿意相信对自己有利的事,薛姮一个不知道爹妈是谁的野种,在县主这个位置上了她们这好些年,一朝败,还能不痛不地做回薛家千金,甚至是,破例封为了太子良娣,京中不的人多了去了,今赴宴的也不在少数。 而薛姮在这个节骨眼上晕过去,更是畏罪之相,不用再说什么就能坐实她的恶行。 相信,薛姮因不永安县主而推她下水却把自己也带了进去的事,很快就能传遍洛城。 “既如此,就先把永安姐姐和姮姮带进去换身衣裳吧。”长乐公主道。 “不行!”岑樱却不干了,“先把这件事说清楚!” 她再笨也该反应过来了,若这个时候离开,只会坐实姮姮的罪状。等她们收拾好衣裳出来,在场的人都已先入为主地认定了是姮姮干的,那才真的是百口莫辩。 舒妙婧亦上来打圆场:“是啊,县主先去换一身吧。秋湖水清凉,染上风寒就不好了。” “启禀公主殿下。” 眼看事情焦灼,却是此时,园外匆匆进来一名人,“太子殿下和封侯爷到了。” 伴随着这一句,在场之人脸皆是一变。长乐公主神微微有些慌张,嬴衍怎么会来? 她的这些小把戏历来是瞒不过长兄的,何况还有大理寺卿在,霎时便有些慌。 还不及她做出什么反应,便闻见一阵通报声。嬴衍一身玄黑便服,在封衡及一干侍卫的簇拥下款款而来。一众贵女忙都行礼:“见过皇太子殿下。” “免礼吧。”他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只看着长乐。 长乐神忐忑地上前去:“皇兄,你怎么来了。” “孤在这附近打猎,听闻你在园中设宴,就来看看。”嬴衍道,面平静无澜。 一旁的封衡角微抿,抿下一缕浅淡笑意。 今,他本陪着太子带着阿黄在北邙山下秋狝,他无意中说起月娘和县主去赴长乐公主的宴会,殿下当时没说什么,之后便一直心不在焉的,不久便遣散宾客离开,说要来金谷园看望长乐公主。 众人之中,只有岑樱扶着已经晕厥过去的薛姮,并未行礼。他顺势移过了目光。 二人像两只落水的青雀儿,互相依偎着,裹着披风,头发丝皆滴着水,楚楚可怜。 目光相撞,岑樱神微不自然,微微的一阵忐忑后,她鼓起勇气上前,顶着尚在滴水的发坦然着众人目光:“太子殿下,求您为我和姮姮做主。” 她将今发生的一连串事情说了,口齿清晰伶俐,只声线因忿怒而微微颤抖。每说一句,长乐公主与林芙的脸就愈苍白一分。 嬴衍挑眉。 早在过来的路上便有人与他报了今园中发生之事,他只觉得这些小女孩家的内宅手段十分恶毒和幼稚,并不想掺和其中。 但当他看到岑樱和薛姮两个落得如此狈的样子,腔里还是点了一把微弱的火星——长乐此举,实在是恶毒得过了头。 “殿下,今落水之事,我其实知道是谁在背后推的我,只是我不明白,我和林三娘子往无怨今无仇,她为何要如此针对我。” 岑樱着泪,楚楚可怜地说着,口齿却清晰无比。林芙霎时气红了脸:“你血口人!” 这几乎是明着说谎,在场的众人面上都有些挂不住。长乐公主脸微变:“如果真是林三娘子推的,永安姐姐方才怎么不说呢,可不要因为你和姮姮关系好,就包庇她。你那样对她,她却以怨报德。” 岑樱却置之不理,依旧目光灼灼地指认林芙:“当时除了我和姮姮,就只有你和苏娘子在场,也是你第一个发现我和姮姮落水的,不是你贼喊捉贼还能是谁?” 说着,又朝封衡行了一礼:“我虽出身寒微,却也侥幸跟着养父读了些书,听说大理寺掌刑狱案件审理,既然今封相公亦在,还请能够缉拿林三娘子,查明此事,由圣人和皇后殿下裁断,还姮姮一个清白。” 岑樱一气说完,原本苍白的脸因愤而变作了胭脂的红。她才不管这件事是不是林芙干的呢,既然她们冤枉姮姮,那她就让她们也尝尝被冤枉的滋味! 这样的小事,她竟想闹到圣人和母亲那里去? 长乐公主终于按捺不住,语气猝然严厉起来:“永安姐姐莫不是疯了?这样的小事,也要惊动大理寺卿与圣人皇后?” “不是已经惊动了吗?”这回是叱云月开了口,反相讥。 长乐公主一口恶气堵于口,面阵青阵白,十分难看。直至这时,一直沉默的嬴衍才开了口: “玩够了吗?” 他目光温淡和煦,看向长乐。 “长兄——” 知晓他动了怒,长乐公主脸一变,她嗫嚅着,方要辩解着什么,但见他给叱云月使了个眼,叱云月会意,走过来提拎起了她的肩,径直将她扔进了湖里。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一直到被叱云月拽住肩膀嬴姝都是懵的,她惊叫起来,毫无仪范举止地挣扎着,直至“噗通”一声整个人被丢进了湖里。 众人皆已愣住,四下里鸦雀无声,长乐公主临下水时的巨大尖叫与落水的声音便格外的清晰,久久地回于湖面之上。 “这回看清楚了吗?”嬴衍转首向林芙,“方才,是谁把永安县主和薛娘子推下的水?” 林芙似被吓得傻了,薄薄的两片被咬得青紫,最终哇的一声哭出了声:“是……是我……” “是我自己把县主和薛娘子推下水的!” 她掩面大哭起来,四周之人面面相觑。 她们何尝不知今是长乐公主的恶作剧,林芙不过是个打下手的。但她们或乐见其成,或畏惧公主,也便没有吭声。 却想不到,太子殿下对待胞妹也如此不给脸面,惩治了不说,就差明着说是公主所为了。也未免太过严苛。 岑樱却是愣住。 他是、他是在给她出气么? 林芙不过是狐假虎威,她的指认并不重要。但他也惩治了长乐公主…… 她心里暖暖的,望向他的目光也柔和了许多。那侧,嬴衍知到她含意的目光,俊眉微皱。 又是这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这么瞧他,生怕别人瞧不出他们的关系似的…… 虽是如此想,他凛绷的面容却柔和了不少,薄亦不自觉地抿了抿。 幸而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长乐公主身上,并没有人瞧见他们。她已被叱云月拎了上来,发髻上挂着残菱水荇,歪歪斜斜地垂在一边,华贵的金碧百鸟裙被湖水溅,哒哒地滴着水,狈不已。 “长兄!” 她委屈地唤道,全身皆在发抖,倒不知是气愤还是寒冷居多了。 “给她道歉。”嬴衍面无表情,连眼皮子也没动一下。 “凭什么!”长乐公主忿忿说道,委屈得眼角发红。 自己好歹也是他一母同胞的妹妹,他竟一点面子也不给她留,不替她遮掩就算了,连盘问这样的表面功夫也不愿意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她丢进湖里! 现在,还要她给岑樱道歉!DQQcY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