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万金顿时:“……”。 他忍不住磨了磨牙,“容兄,你这时候笑,有些不厚道啊。”。 “哪里不厚道?”容生抬眸看他,颇是正经道:“你天天念叨着要当爹,做慈父。如今天上掉下来一个女儿给你,你心想事成,不是很好么?这人逢喜事,我笑一笑,怎么了?”。 国师大人少有这样笑着好声好气同人说话的时候。 偏偏此时他这模样要比冷言冷语的时候,更让四公子心。 谢万金深了一口气,皮笑不笑的问道:“喜当爹是吧?你说是好事,对吧?”。 他也不等容生回答,转头就伸手把小姑娘拎了过来,“来,喊他爹,喊他!我管你这一路吃穿暖,还给你糖。”。 小姑娘愣了一下,立马把手里水壶放下了,嘴里那吃到一半的牛干也不吃了。 她立马站起来,双手握,了一大口气,然后开口道:“爹爹好。”。 “爹爹长命百岁!”。 “爹爹长得真好看!”。 “爹爹……”。 谢万金眼看着容生如遭雷劈一张俊脸都僵住了,才抬手示意小姑娘打住。 他屈指在国师大人额头上弹了一下,含笑问道:“怎么样?喜当爹高兴吗?”。 “谢万金!”容生笑得有些咬牙切齿,“你行,你真行。”。 “过奖过奖。”谢万金方才被小姑娘的喊爹的不悦顿时一扫而空,这会儿甚至还高兴的,想多逗容生几句。 偏偏这时候,小姑娘伸手戳了戳他的膝盖,“爹……糖。”。 就两字。 四公子面上的笑又有些挂不住了,他伸手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来,从里头取了一颗糖递给小姑娘,剩下的就准备包回去。 她接过去就给嘴里了,然后又直勾勾地盯着谢万金手里的油纸包瞧。 小姑娘也不说还要,一双又圆又黑的眸子就这样望着他。 四公子包糖的动作顿时就没那么畅了。 遥想当年,不,几个月前,他还在帝京一掷千金图个消遣呢。 眼下竟然连颗都不舍得给孩子吃了。 这过的是什么鬼子? 谢万金心一横,又拿了一颗糖递给小姑娘,然后回头看向容生。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冷不防的对上国师大人的视线,一时间,四目相对。 气氛莫名的有些微妙。 四公子看了他片刻,似乎有些会意了,从油纸包里拿了一颗糖到容生嘴里,“吃吧。”。 声未落,他微微挑眉,笑着补了一句,“儿啊,别说爹偏心。”。 容生都被他气笑了。 这种时候还不忘占便宜。 国师大人嘴里喊着糖,只片刻,齿间便是甜味,也懒得对谢万金动手,只慢悠悠的开口道:“你继续说,看老天爷会不会再给你送个儿子来。”。 谢万金顿时就噎住了。 有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小姑娘就够让人头疼的了。 再来一个儿子? 那可真的吃不消。 四公子这样想着,忽然发现自己也不是很想当别人的爹。 他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不由得眸复杂地看了容生一眼。 国师大人嘴里还含着糖,右脸颊微微鼓起,有些不明所以的问道:“你这样看着我作甚?”。 “没、没什么。”。 谢万金的嘴比心思动得更快,立马就否认了。 他此刻心情颇为微妙,为了不让自己胡思想,连忙转头看向那个奇奇怪怪的小姑娘。 她不过五六岁模样,人小小个的,手短腿也短,吃东西的速度却极快,就谢万金出神的这点功夫,小姑娘已经把两颗糖都吃了,一整包牛干也被她啃了大半。 眼下还有继续吃的势头。 谢万金颇是好奇地看了她片刻,忍不住开口问道:“啧,慢点吃,说说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顿了一下,把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慢悠悠的说:“不记得了。”。 谢万金心道:胡说! 这小姑娘看着小小的一个,心智显然要比看起来大得多。 但她不肯说,四公子也不是非要戳破。 本来就是稀奇古怪的一个人,不愿意说出真实姓名也是情理之中。 他挑了挑眉,又问道:“那你家住何方?”。 小姑娘嘴里叼了牛干,有些含糊不清地应道:“不记得了。” 谢万金抬手摸了摸下巴,思忖着问道:“那你父母是什么人?”。 小姑娘眨了眨眼,还是那句“不记得了。”。 “得。”四公子算是看明白了,“你是什么都不记得了是吧?”。 小姑娘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眸子里笑意转,嗓音都比先前甜了许多,“是的呀。”。 “行,那你以后就叫不记吧。”。 谢万金忽然说了这么一句,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小姑娘愣了愣,有些嫌弃的撇了撇嘴,“你能给我起个稍微好听点的名字么,爹?”。 谢万金听她好几声爹,从最开始的震惊难以置信,到现在“不就是当爹吗 ”情绪转换的十分自然,笑着开口道:“为父觉得不记这个名字就很好听啊。”。 小姑娘转而看向容生,委屈巴巴的喊了声“爹爹。”。 “嫌不记不好听?”?国师大人神漠然道:“那就叫狗子吧。”。 谢万金笑得撞到容生肩膀上,“行,狗子这名儿妙,相当妙,比我那不记朗朗上口多了。”。 “不!不要!”小姑娘连忙开口道:“我现在觉得不记好的!爹,我不要叫狗子!”。 四公子笑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平静下来,有些不解的开口问道:“为什么叫我是叫爹,叫他却叫爹爹?”。 不记看着他,面微妙道:“不叫爹爹,难道我叫他娘吗?”。 小姑娘低声道:“总不能两个都叫爹吧,得有点不一样才晓得在叫谁啊。”。 “娘?”谢万金直接略过了他后面那句话,笑得差点岔气,转头同容生道:“容兄,恭喜你啊,喜当娘!”。 容生抬手作手刀状就要往四公子脖子上砍。 谢万金见状连忙握住了他的手,“玩笑、玩笑而已,容兄何必当真呢?”。 容兄幽暗看着他,还没开口,便被一旁的不记抢了先。 小姑娘一边咬着牛干,一边道:“我不是开玩笑啊,我很认真的。”。 谢万金闻言,生怕国师大人气的起杀心,连忙伸手扶额,“我头晕,怎么回事?我这头怎么忽然这么晕?不行了,我得睡一会儿。”。 说完,他直接两眼一闭倒在了容生身上。 国师大人的手刀愣是没有落下的机会。 他垂头看着谢万金,没再有什么动作,只是语调微凉道:“你睡吧,我一定让你再也醒不过来。”。 “这么说……我能睡一路?”谢万金一点也不怕他放狠话,闭着眼睛说道:“那可太好了。”。 容生一时无言,垂眸看了一眼靠他极近的谢四,想伸手把他推开,手都抬起一半了又放了下去。 算了,靠就靠吧。 又不是没靠过。 他这样想着,忽然发觉有一道目光一直看着他们,不由得抬眸瞥了边上的不记一眼。 小姑娘朝他做了个鬼脸,而后转身面朝车厢,小声道:“连看都不给看,小气!”。 谢万金原本是在装晕,谁知道装着装着居然真的犯起困来,这么枕在容生肩头睡着了。 许是这些天着实太累了,四公子在车厢里竟然比在帐篷的时候睡得更沉,还糊糊的做起七八糟的梦来。 他梦见了自己还在帝京的时候,身在锦绣高阁之中,屋里暖玉生香,美人歌舞悠悠,一群狐朋狗友正在推杯换盏,高声笑语着哪家歌舞坊又出了个新绝。 谢万金在梦里快意潇洒,实际上身子却冷得一直往容生边上缩,原本只是枕着他的肩膀,到后来竟直接伸手抱住了国师大人的,整个人都和他贴在一起取暖。 容生微微皱眉看着他,刚要开口把他喊醒,忽听得四公子梦中呓语,“容兄,你多吃点……”。 国师大人愣了愣,一时竟有些不太忍心把谢万金喊醒了。 他听见四公子还不断的说梦话,只是有些含糊不清,便附耳去听。 谢万金喃喃道:“这凤尾烧麦好吃!桂花鱼条也好吃……还有八宝兔丁……”。 “持炉珍珠、烤鹿脯、清炸鹌鹑、红烧赤贝、 姜汁鱼片…… ”。 四公子连着报了几十道菜名,中间还不忘喊容兄喝酒,又是让他多吃,又让他多喝,临了还补了一句,“都好久没吃点好的了,有的吃就赶紧吃。”。 容生心情颇为复杂,又忍不住想笑。 这些子实在是把四公子苦坏了,连做梦都不忘喊他多吃多喝,这一心想当爹的人确实心得多。 一旁窝在车厢角落里的不记不由得回头朝他问道:“爹爹,爹说的那些都是什么啊,听起来好好吃的样子……”。 小姑娘听着他说那些菜,馋得都快口水了。 容生抬眸瞥了她一眼,低了声音道:“闭嘴。”。 不记抬手抹了抹快要下来的口水,眼巴巴瞧了谢万金许久,也不见他醒来,又默默转回去面朝角落,却竖起了耳朵等谢万金念着各种好吃的。 容生垂眸看了谢万金片刻,伸手帮他把披风拉好,又抬袖盖住了他的脸,勉强挡些风雪。 四公子这一路奔波劳累难得好眠,更难得做个了好梦。 那就做久一些好了。 前路,还不知是何等境地。 眼下他还能这么香,也是怪不容易的。dqqCY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