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号称“上知天命,从无妄言”的师叔同应无求说:“你入佛门,是上天注定之事,若他人而误,此人必遭大难。” 素来温和有礼的应无求站在众人面前,眸坚定道:“对不住啊,师叔,我不信。” 而后,转身便走。 众人皆惊。 顷刻间,偌大一个万华寺,十八般高手拦在门前,挡住应无求的去路。 他站在一众师兄弟面前,还有许多人比他辈分还低了不少。 昔时礼尚往来之人,一朝相向。 主持大师站在应无求身后,念了声佛号,叹道:“无求,你自幼在万华寺长大,什么样的苦乐悲喜没见过,何苦沦入红尘,再遭苦难。” 一众师兄们跟着苦劝,数十张嘴张张合合,所吐之言皆是红尘云烟无需连。 应无求站在原地,面丝毫未改,“从未识相思,何谈忘红尘?” 一瞬间,众人无言。 十九岁的应无求面容平静,平静而癫狂的甘愿跌入这悲喜叠的红尘俗世。 他朝一众前辈微微颔首,负手,不紧不慢的穿过手持排列成阵的僧人,踩着地的光,踏出了缥缈香火间。 那位德高望重的师叔站在他身后,高声道:“无求!你今踏出此门,来她所受之苦难,皆你而受,到时……你必悔不当初!” 那一,应无求没有回头。 他坚信即便有了心上人,也可以救旁人。 佛祖慈悲,必然不会因此为难他心中所。 可师叔那些句,却早早为他和赵静怡写下了结局。 十九岁的应无求找到赵静怡的那一天,平城大坝坍塌,冲走了数千百姓,还有恰恰打马而过的赵静怡。 应无求找了三天三夜,才在尸体堆里找到奄奄一息的她。 鲜活明的姑娘面如土,若是他来晚个一时半刻,便是永隔。 那一天。 从来只相信上天有好生之德的他,信了上天是真的会惩戒凡人。 他背弃了原本要走的道路,惩罚却降到了赵静怡的身上。 多么残忍。 多么可怕。 应无求守了昏的赵静怡一夜。 那夜,他想了许多,在她马上就醒转的时候,让附近的村民将她送到最近的府衙,自己带着青壮年在河岸两边打捞幸存的人,给受伤的人看诊,给不幸去世的念经…… 忙忙碌碌的,没有一刻停歇。 后来赵静怡醒了,就那么远远的看着他。 她不知道他为谁而来,只知道,他一心救苦救难。 后来,应无求独自一人回了万华寺。 他跪在佛前忏悔。 忏悔不该对那人心生情愫。 师叔问他,“你可知悔?” 应无求却问他:“何法可解?” 主持大师在一旁彻底没了法子。 师叔道:“法子是有,就看你愿不愿意?” “我愿。”应无求抬头看他,“请师叔赐教。” 那时候,就算是让他去死,以消青青的劫,他也是愿意的。 师叔叹了一口气,同他道:“你断了红尘痴念,离她远远的,这辈子同她再没有半分瓜葛,自然也就不会有任何的牵累。” 应无求盘坐在蒲团上,一时没有说话。 主持大师道:“天意如此,无求啊,你救得了她一次,下次又当如何?” 师叔道:“你若不早断了此念,必然会让大公主遭劫更甚。你若是不信,尽管再试试。” 应无求不敢再试。 所以剃了度,出了家。 应无求一心念着诸天神佛,赵静怡披上红衣嫁做人家。 相思泪和昨情皆抛了。 终成陌路人,长念岁岁安。 他一年十个月在闭关,张口闭口都是众生,同人讲经论道的时候,偶尔也会想起,这一处曾说同她一道来。 经过某条长街的时候,一眼就看见她,却要当做什么都没有看见。 心中万千波澜涌动,面上却要硬生生的制住,平平静静,无波无澜。 她从前很笑。 嫁了旁人之后,也常笑,只是那笑再难到底眼底。 坊间总说,驸马待大公主很好,可公主是个极不安分的人,夫婿换了一个又一个。 每每要换的时候,还要让夫婿全家死绝。 黑寡妇不过如此。 只有应无求知道,赵静怡是为了她的父皇。 她在万华寺住了那么些年,不是没有盼望过,父皇来接她回去。 只是失望多了,也就不再希望了。 她的喜在一年一月一之间,渐渐消散。 应无求却只能站在远远的地方,希望她能好好的活着。 不受他牵累。 一句喜你,难以说出口。 事实却是: 我众生,如你。Dqqcy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