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玹道:“长兄何必明知故问。” “三公子此言差矣。”谢珩端着了一碗酒,饮尽,抬袖擦了擦角,“这天下之大,人这样多,天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变数。诸如赵青鸾赵青峰那几个,在云州的时候,哪里能想到自己离了云州的地界,便成了地上的蝼蚁呢?” 温酒在一旁听着,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谢玹瞥了她一眼。 白里紫袍玉带的朝中新贵,此刻轻衣缓带,生来一副玉貌神仙相,在昏暗的灼光越发的缥缈,可望不可即。 不知怎么的,温酒忽然觉得背后寒意袭人。 她不由自主往边上移了移,低声道:“南宁王府的人真的都死绝了?就没有一个运道好些的?” 赵立那些个儿女都不怎么样,诸如赵青鸾没了高高在上的身份,便命如尘芥。 不过,那个赵青峰看起来却不像是会那么轻易就丧命的人。 温酒思忖着,不自觉就端了一碗酒,慢慢的喝着。 酒刚入喉,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一抬眸,就看见谢珩和三公子的目光都在看着她的手。 “那什么……倒都倒出来了,不喝多可惜啊……” 说到后半句,声音逐渐小的几不可闻。 谢珩微微挑眉,笑道:“想知道这个还不简单?不论是死是活,过两天都会到三公子面前的。” “这倒是。”温酒道:“只是想要他们死的人,想必这会儿已经坐立难安了。” 这两人说起话来风轻云淡。 好似只是在说谁家新酿更香些。 谢玹皱眉道:“他们不好过,也不会让你好过,你还笑得出来?” 这话虽然是冲着谢珩说的,但温酒一听,就有些头疼。 她忍不住了眉心。 身侧的谢珩语调随意道:“这不是有我们三公子在吗?为兄该怎么笑就怎么笑,没什么可慌的。” 谢玹闭了闭眼,索不理会他,闷声干了一碗酒。 温酒惊了惊。 三公子这是气的不轻啊。 偏生谢珩还在一旁笑的慵懒肆意,“三公子,几不见,酒量见长啊。” 温酒越发的头疼,心道:你可闭嘴吧! 谢玹不说话了,直接把酒碗往谢珩面前一推,酒在火光下潋滟生姿,这两人在外人看来闹得你死我活的兄弟两。 关起门来,便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喝酒。 谢珩的酒量自然是不用说的,年少时各种酒馆花楼里出了名的,三公子也是那种平时滴酒不沾,一喝数碗,面上半点不显醉意的神人。 温酒在一旁看着,也不好同他们抢,又担心有人找过来看见这一幕,便时不时回头看一眼。 这两人一直不说话,光喝酒,酒坛子都见底了好几个。 气氛也莫名的变得有些微妙。 到后来。 温酒实在有些坐不住了,便起身道:“我去门口看着,你们慢慢喝。” 说罢,她便起身走到了酒窖门口。 夜风微寒,散去温酒一身热气,神智渐渐回笼 她抬袖擦了擦额间的细汗,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灯火微晃,那两个如玉如琢的少年,端着酒碗,手微微一抬,下一刻,便同时一饮而尽。 很多时候,心意相通的人,似乎都不必开口说什么,便知晓彼此在想什么。 两人正是风年少,受得起万人称颂,扛得住千口唾骂。 于风云聚处睥睨天下,在小酒窖里共饮一坛。 温酒倚在门边,真心觉得人生在世,有这样一个家,无论何种境地都能绝对信任的人,着实是人生幸事。 “三公子。”谢珩连喝了五六碗,看着谢玹一张俊脸越喝越白,不由得问道:“你今儿晚上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南宁王府那些人被刺杀了,让人传个信儿不就得了? 这样的多事之秋,他还要专门从地道里爬一趟,大晚上不睡觉,闲得慌? 他正这样想着。 谢玹放下酒碗,掀开眼帘,看向他,“睡不着。” 谢珩有些不解,“什么?”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听错了。 三公子看着他,面无表情的又重复了一边,“我、睡不着。” “比方才还多了一个字。 ”谢珩微微勾着,屈指,悄悄敲在桌面上,漫不经心的笑,“能让我们三公子都睡不着,那必然是天大的事了。” 谢玹扶额,不去看他,低声道:“让阿酒把那些人走。” 谢珩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问道:“哪些人?” 三公子语调微沉,“多余的,所有人。” 夜越发的深沉,寒意悄然,在谢玹声落的一瞬间,灯火跳跃了一下,险些灭了。 谢珩伸手护了灯芯片刻。 而后,他勾笑道:“你坐远一些去,吓着蜡烛了。” 谢玹面微微发黑,“……” 方才明明是风吹的,只不过他恰好说完一句话而已。 过了片刻。 谢珩才开口问他,“怎么不自己同阿酒说?” 人就在这,几步之遥而已。 谢玹抬眸看了温酒一眼,随即别过头,没说话。 他一贯是这般别扭的人。 如今喝了酒,越发的让人捉摸不透。 “看来是还没喝够。”谢珩伸手,搭在三公子肩膀上,“来,再喝两碗。” 他说着,单手拎着酒坛把一排空酒碗都上,拿了一碗同三公子拿的碰了一下,忽然想起什么似得。 凑到谢玹耳边,低声道:“后怕是让阿酒在外头望风,咱们坐在一处喝酒的机会了。” 谢玹闷声饮尽。 过了好一会儿,才语调微沉的开口道:“长兄,我不是不喜喝酒。” 谢珩不自觉坐正了许久,微微挑眉,“嗯?” 谢玹看着酒窖门口,眸幽深如墨,“我只是不喜……” 少年顿了顿,低声道:“只是不喜同别人喝。” 嗓音轻的好似风一吹就散了,连同方才那片刻的停顿也好似从来不曾存在过一遍。 谢珩笑了笑,琥珀眸里带着察一切的锐,却只是道:“为兄知道。” 谢玹敛眸,哑声道:“长兄,你要待她好。” 谢珩抬头,目光刚好对上回头看来的温酒,于是眸里所有一切都悄然散去,只余下温柔缱倦。 他勾道:“好。”DqQCy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