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瑶听得心口直跳,生怕陆湛被他说动。 偏这时陆湛竟真的停下脚步,把她放了下来。 桑瑶呼一滞,双手紧紧扯住了他的袖子。 你答应过我要送我回家的!你不能食言!我……我可以给你钱,很多很多的钱! 脸苍白的姑娘仰着脖子,瞪着眼尾微微发红的杏眸,一副明明怕得厉害,却又努力强撑着不愿出弱态的模样。 不知怎么看懂了她眼神含义的陆湛动作一顿,想起了自己养过的一只小野猫。 那猫刚被他捡回家时,也总是这样的表情。 他线条冷硬的眉眼软化下来,语气也从刚才的冷肃变得温和:“我既说了要送小姐回家,就一定会做到,小姐坐在这稍等我一会儿。” 他简言意骇,语气却很沉稳,让人下意识觉得安心。 桑瑶犹豫片刻,终是咬着下慢慢松开了自己的双手。 王平却一下沉了脸。 换嫁之事看似做得巧妙,其实漏不少,柳氏早就预料到陆湛可能会在跟桑瑶相处的过程中发现真相,因此早早就叮嘱过他,如果陆湛愿意配合就留他们一命,免得事情闹大,惹来桑老爷怀疑。但如果陆湛实在不肯配合,那就只能找个机会送他们全家上路,以绝后患了。 王平是不想杀人的,所以他希望陆湛可以做个聪明人,可惜陆湛让他失望了。 两人很快起手来。 一开始王平没把陆湛放在眼里,因为陆湛虽然身材高大还是个猎户,但会打猎和会武功是两回事,他完全不觉得自己会输。 然而不到十招,他就被陆湛重重一脚踩在了地上。 “……” “???” 这怎么可能! 王平趴在地上惊呆了。一旁围观的桑瑶也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大哥?发生什么事了?咦,这不是桑家那个车夫吗?你怎么跟他打起来了?” 就在这时,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年一脸好奇地从院里跑了出来。 “去找麻绳来把他捆上。”陆湛低头看着脸青红加,眼不敢置信的王平,淡声吩咐少年,“再去把桑家其他人也绑起来。” “啥?都绑了?为什么啊?他们犯什么事儿了?” “照做就是。” “哦。” 少年,也就是陆湛的弟弟陆澄听得一脸懵,但碍于自家大哥的威信,他还是挠挠头,赶紧照做去了。 桑瑶这才回过神,放任自己虚地软倒在地。 没想到这个陆湛这么厉害……幸好,他是个好人。 *** 陆澄动作很快,没一会儿就把桑府送来的人全绑到了堂屋里。 秋是其中之一,另外还有一个负责洗衣洒扫的婆子、一个负责做饭的厨娘和一个负责跑腿采买的小厮。 加上以车夫之名留下的王平和负责贴身盯着桑瑶的秋,一共是五个人。 人不多,因为陆家院小,住不下那么多人,两家成亲前也因为这事儿做过沟通。另外有王平在,柳氏也不觉得陆湛这么个乡下泥腿子能翻出什么风浪,所以没再另外加派人手。 不过这五个人里,除了王平之外,那个小厮和做饭的婆子也是身手不错的练家子。王平本以为陆澄一个人搞不定他们,谁知不过一会儿功夫,两人就鼻青脸肿地跟他凑作了堆。 陆澄还一脸嫌弃地跟他大哥说:“这两人还想反抗呢,可惜身手实在不咋的,被我一拳就给打趴下了。” 王平:“……” 王平就有点崩溃。夫人不是说这陆家除了陆湛,就只有两个随便动动手就能死的半大孩子吗?可这他娘的叫随便动动手就能死?! 睡得好好的突然被人从上揪起,来了个五花大绑的秋见此场景,也是整个人惊呆了。 桑瑶……她怎么会穿着陆湛的衣服出现在这里?这个时候,已经失去清白的她不是应该痛苦不已地躺在屋里哭泣吗? 还有陆湛,他为什么要把他们这些人都绑起来?难道……难道他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可这怎么可能呢! 正惊疑着,不远处的桑瑶突然朝她看了过来。 秋顿时被她冷冷的像是看死人一样的眼神吓得打了个寒颤。然而桑瑶没再理她,对她来说,先回家找父亲解决问题,才是头等大事。 陆湛明白她的急切,确定王平等人逃不了后,就送她进屋换衣裳去了。 “需不需要我找个人帮你?” 桑瑶摇头,强撑着神给自己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又勉强喝了小半碗厨房里一直为她煨着的热粥,吃了点好消化的东西,之后就跟陆湛一起坐上了回桑府的马车——陆家这样的人家自然是买不起也养不起马车的,但桑老爷怜惜继女嫁得偏远,特地让人在她的嫁妆里加了一辆舒适宽敞的马车,方便她常出行。 却不想他这片心意,到头来竟是方便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因王平秋等人是重要的人证,陆湛把他们也绑好带上了,好在马车够大,勉强能装得下这么多人。 第5章 父女相见 马车一路疾驰,终于在傍晚时分到达淮扬城。 桑府位于淮扬城东,桑瑶本想直接回桑府找柳氏对质,但想到此时正是饭点,整忙于生意的父亲桑明海很可能在外跟人应酬,便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柳氏当家做主多年,早已将整个桑府掌控在手里,便是她院子里的人,怕也早已被她渗透,否则出嫁那她不会莫名昏倒在闺房,这会儿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眼下即便回府,她也不知谁可信谁不可信,反倒容易失去先机,给柳氏狡辩罪的机会。 还是另找地方先见到父亲,将真相揭再说。 这么想着,桑瑶就用陆湛给她准备的一小截炭火,写字示意他调转方向,去了城南一家名为茗香楼的茶楼。 这茶楼是桑家的产业,掌柜名叫钱忠明,是桑明海的心腹,跟随桑明海多年,对桑明海十分忠心。他与桑瑶已故的母亲也有些情,且曾得无意中罪过柳氏,柳氏很不喜他,不可能跟他有什么往来,所以桑瑶才会放心来找他。 “大小姐?你……你怎么会在这里?!”看见本应在嫁去京城的路上,这会儿却面苍白,形容憔悴地靠在雅间小榻上,明显是受了不少苦的桑瑶,钱忠明十分震惊,“可是亲队伍出什么事了?!” 桑瑶下意识想回答,可张口却发不出声音。她心里又是窝火又是痛苦,努力忍了忍,才强打起神,手口并用地比划道:【钱叔,我要见我爹,你马上派人帮我把他找来,别让别人知道。】 钱忠明一开始没看懂,桑瑶重复好几次他才大概明白。看看一旁成亲那见过一面的陆湛,钱忠明心下隐约猜到了什么,他脸变了变,郑重点头:“我知道了,我这就去!” 说完匆匆离开。 身体难受得厉害,一直在勉力支撑的桑瑶这才心下一松,虚般软下身体。 见她煞白,双颊却有些发红,显然是再次发起了烧,一直站在旁边没有说话的陆湛眉头微拧,开了口:“小姐若是困了就睡一会儿,我出去一下。” 桑瑶却是心下一惊,下意识抓住了他的袖子。 这两的经历让她有些害怕一个人待着。虽然眼前之人与她并不相,但只看他不但没有趁人之危,反而仗义地助她拿下秋等人,又辛苦护送她回家的行为,便知他是个品行极好的人。 有他在,她觉得安心。 陆湛一怔,目光落在她抓着自己袖子的柔荑上,声音低缓道:“你还病着,我去给你请个大夫。” 桑瑶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她一下热了脸,飞快地将手收回来。 看着她眼底晃动着的不安,陆湛沉默片刻,又说了句:“我很快回来。” 桑瑶一怔,脸上更热,心下却松了口气。 【……好。】 她抿着,轻点了一下头示意道。 *** 陆湛走后没一会儿,桑瑶就糊糊地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窗外已是漆黑一片。 屋里点着几盏油灯,火光微微跳动,映出昏黄光晕。 “醒了?”见她睁眼,一个蓄着短须,气质明,眉眼与她有两三分相似的中年男人从边站了起来,“怎么样?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爹…… 桑瑶看清来人,神智慢慢回笼,随即鼻腔猛然一酸,忍了多时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奔涌而出。 中年男人,也就是桑瑶的父亲桑明海见此有些惊诧。 他这女儿子骄傲要强,平里有什么不快都是直接发脾气,很少会跟人出弱态。自生母过世,继母进门后,更是再没在他面前掉过眼泪。今这般,看来是受了大委屈了。 想到这,他皱起眉头,不大练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发生什么事了?跟爹说,爹替你做主。” 他不开口还好,一问,桑瑶眼泪掉得更凶了。 偏她嗓子受损,哭都哭不出太大的声音,只能发出破碎的呜咽声。这让桑瑶越发痛苦,忍不住就抓着父亲的衣襟,狠狠哭了个痛快。 哭完后她心里舒服了一些,加上之前昏睡时,陆湛请来的大夫已经给她扎过针,喂过药,这会儿身体虽还是难受,神却恢复了不少。 “好了不哭了,现在可以跟爹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了吧?”桑明海见她冷静下来,才又放缓声音开口。 桑瑶想起刚才的事,双颊一热,颇觉丢脸。但现在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所以她很快就忍着别扭别开脸,示意一旁的钱忠明给自己拿纸笔来——那手口比划实在实在太费劲了。 钱忠明看懂她的意思,去外间软榻上搬来喝茶用的小炕桌放在她身前,替她铺好纸笔研好黑墨。 桑明海见此不解:“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说吗?” 桑瑶闻言,脸上的热意一下散了个干净。她闭上眼深口气,面恨意地拿起笔在纸上飞快地写道:【柳氏让人毒哑了我的嗓子,我再也说不了话了。】 “什么?!” 桑明海不敢置信,钱忠明也变了脸。 【她设计我和桑玉妍换嫁,将我毒哑送去陆家,同时让桑玉妍假装成我,上了广安伯府的花轿……】 顾不上字迹好不好看,桑瑶用自己生平最快的速度,将事情的经过简要概括了一遍。 桑明海看得脸愕然:“这怎么可能?你柳姨那人虽然有些小心思,但这么荒唐的事……” 他下意识摇头,“她做不出来的。” 这话让桑瑶霍然抬起头,苍白的脸被气红,漂亮的杏眸里也闪出了尖锐的怒。DqqCy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