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橒抱着这只名叫“叁一”的兔子时,还有些懵。 “不知道妙坚从哪里抱来的。”不戒支起半边身子,“什么都喂,养成如今膘肥体壮的模样。”好歹是只母兔子。 妙坚是灵喜寺的一个小沙弥,虎头虎脑地,见到她就闭着眼摇着脑袋叫她一声“小僧见过宝橒檀越”。 是比寻常的兔子要大上许多,西子湖边确实有许多套兔子的小游戏,但一般都是兔,养不大活不长,许是妙坚运气好。 抱久了胳膊有些酸,不戒不动声地从她怀里接过叁一放在榻上,只见腮边的几莹白胡须颤动,一双眼像桌案上的黑玛瑙。 哪儿就像了兔子去? 宝橒腹诽,偏生那人勾着笑看叁一一点一点啃食着菜叶子。 “你和叁一眼睛最像,她一看到吃的就发光。”而她一看到他眼睛就晶晶亮。 不戒没有把后一句话宣之于口,宝橒也不知道他心里如何想的,摸了摸叁一雪白的脊背。 屋内只有叁一细细簌簌吃东西的声音,吃完了拖着肥硕的身子矫健地跃下榻,溜进了苍茫夜中。 宝橒站起身,抚了抚裙摆。 ——很晚了,你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谢谢你的茶。 裙摆带起的风掺着她沐浴的清香,还有淡淡药味。 不戒眉头微动,勾住她两指头:“明的早课轮到我了,你来听吧。” 寺院每都有晨课,一般是集体诵经,每人都会轮到一次讲学,因着太早了,一般游客、义工们也起不来,但他发现宝橒每都会来,坐在角落,虽然没法出声,但看口型几乎是一字不错。 不出意外她明天也会去,只是他突然就想再问一遍,要亲眼看到她答应他。 宝橒笑了。 ——我一定去。 她走后,不戒还是躺在小榻上,对面铺上堆着洁白崭新的单,就着月,不戒睡了过去,出奇的,竟是一夜无梦。 lt;lt;lt; 宝橒回到屋内,听得程馨那边传来痛苦地泣声。 快步走过去轻轻推着程馨,上的人睁开眼,带着哭腔:“宝橒,我肚子好痛啊,好像吃坏东西了......”她就不该嘴馋在鼓楼多吃了那一把羊串! 宝橒打了个“我带你去医院”的手势,拿了布袋,一把扫净桌上的东西就搀着程馨往外走。 大多数同事鼓楼考察完都继续在外面玩了,只有少数几个吃完午饭回了灵喜寺。 接近晚上9点,寺院清冷,宝橒扶着人在盘山公路上走着,沥青的路上时不时有积水,一角踩下去脚踝上也会沾上,但宝橒管不了这么多了。 灵喜寺7点就不对外开放了,更遑论计程车。 走了一会儿,背后一阵强烈光亮袭来,抬头看去,是一处公站牌,只不过过于简陋,天太黑了差点就错过。 所幸赶上了1314路的末班车。 手忙脚地扶着程馨坐好又跑回车头翻找着布袋,还好刚才一股脑把桌上的东西都带了,掏出钱包投了币。 “车辆起步请拉好扶手......” 前后门缓缓关闭,宝橒在单人座坐下,公驶离的最后一刻,侧边的红光闪过站牌,内容变成虚影前,宝橒侧过脸。 立马回头。 lt;lt;lt; 李骧赶到医院时,宝橒正在陪着程馨挂倒数第二瓶盐水。 宝橒觉身边站了人,回过头发现是李骧,站起身又被他轻柔地按住肩膀按下,他看了一眼吊瓶的内容。 是肠胃炎。 程馨睡得不安稳,宝橒拍着她没有扎针的手安抚着,像一个母亲哄着自己的小宝贝。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李骧觉得有点可笑,大概是宝橒确实安静温柔了些才给他这样的错觉。 “老师让我来看望一下程师姐。” 宝橒安抚了程馨,拿出手机打字。 ——没事的,你要不先回去吧,这里快结束了。 李骧看了一眼泛着蓝光的显示屏,又把视线移回她的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纯棉长裙,沉许久,了黑夹克:“你穿着,别着凉了。” 宝橒愣了,下意识想拒绝,可下一秒李骧不由分说地披在她肩头;“上午的项目结束了,这里我来吧,你先回去休息。” 不能太贪心,让她与自己一次能有一回集就很好。 李骧垂下眼睑,掩饰着眼中的望。 宝橒不觉有他,只觉得这位小朋友面冷心热,想到今天的行程她又没有参与,歉意地看了李骧一眼。 李骧里面只穿了一件黑t,拍了拍宝橒的背算作安,坐了下来,示意让宝橒先走。 走出输室,确实有些寒凉,坐上摇摇晃晃的公,宝橒掏出记本,补写昨的心情。 临近下车前,宝橒有些焦躁:怎么办,要食言了。 走进前院,几个僧人正在洒扫着落叶,宝橒合手一一见礼,昨晚吹了风脑袋有些昏沉,大约着了凉小腹微微坠痛。 逐渐出梅,头上来了,树影婆娑摇曳。 手机已经没电黑屏了,她战战兢兢的来到不戒的院子,房门紧闭着,舔了舔有些干燥的下,宝橒抬步走上台阶,屈指轻叩几声,退开一步静静地等待。 耳边有杜鹃啼叫,等了许久也不见应门。 “他应该在补觉,每次早课结束他回来都要睡好久。”拱门后探出一个脑袋,是妙坚,“他今天一早就沉着脸,硬得像石头。” 宝橒走过去,蹲下身子与之平视,掏出一颗水果糖给妙坚后转身离开。 “王檀越向来这么半途而废吗?” 身后的门大开,宝橒侧头看去,屋里没有开灯,不戒披着姜黄僧袍站在影里,有些淡漠地讥讽。 妙坚吐了下舌头跑远了,宝橒撑着膝盖站起身 ——我不是故意...... “进来说。” 不戒扶着门,沉默地盯着她走向他,还穿着昨的棉质长裙,就是身上的黑夹克怎么看着这么不合身。 像是一件男士外套。 意识到这一点的不戒面更加沉,她低着头走过他,带起的气散发着不属于她的气味。 眉头皱起,不悦地阖上门。 他转过身从上到下的打量她一番,只见她裙摆处和脚踝上都沾上了泥点子。 宝橒顺着他的视线低下头,暗道自己昏沉大意,不管什么时候,他总是干净的。 ——我还是先回去清洗一下再来找你吧。 不戒堵着门,未置可否地沉默让宝橒不知道如何是好。 突然眼前一黑,他抛过一件外衫盖住了她半边脸:“你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么?” “外套了。” 他不喜她现在身上的味道。 宝橒依言换上了这件姜黄的外衫,还带着他的体温,像是被他环绕住一般。 不戒终于挪动了脚步,宝橒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在桌案边坐下,眼里含着歉意。 ——我朋友昨晚高烧,一直在医院照顾她,对不起,没有赶上你的早课。 不戒拨着佛串的珠子,没有言语。 他下了早课遇到住持,提起了她陪朋友去医院的事,第一反应就是大半夜的在这种荒郊野岭,为什么不来找他帮忙。 刚刚她敲门时,他其实一直站在门后,没有由来的闷气,看到她身上多出来的男士夹克更是怒火中烧。 见她还把这件外套挽在臂弯,气不打一处来,可想到她并不是毫无理由放他鸽子,两相矛盾间,他选择沉默。 宝橒见他不说话,歪了头去看他,戳戳他拎着佛串的手。 ——别生气了。 都说一个女孩子最好的武器就是眼泪与撒娇,她虽然这辈子哭的比先前多了些,但撒娇这个东西她好像从来没有试过,生怕别人觉得她没有自知之明。 不戒掀开眼帘,入目便是宝橒眼下淡淡青,困倦地想闭眼又为了他而强打着神。 小啄米似的点着头,不戒一只手撑着额角,另一只自然托住宝橒磕倒的脑袋,维持着这个动作许久,最后缓缓放下,软滑细腻的脸蛋抵着掌心,在温凉的桌案之上。 维持这个姿势许久,宝橒眉头微蹙,像是睡得不甚安稳的样子,突然身子凌空,上卡着一双手臂,梦里她又来到了百年前的奈桥之上,也是这样一双手在她下坠的最后一瞬死死地护住了她。 寻着热源依偎上去,不戒不经意低头查看,只见宝橒嘴喃喃动着,糯米似的小牙后一节粉小舌不安地翘立起来。 越过她去扯松被子,一只小手攥上他松散的衣襟,不戒下意识地侧耳,盖被的动作一顿,摇头自嘲。 不过是个小哑巴,他在干嘛,竟然以为她要对他说什么傻话。 就这么靠着沿大剌剌地坐在圆毯上——今下了早课回笼觉也没睡成,心烦意许久,情绪骤然平和下来,也觉得有些困顿了。 曲起有些酥麻的腿,无意踢到了一个东西,回头看去是一个布袋子,青灰,方才她跟过来随意放在桌脚。 袋子鼓鼓囊囊的,被他动作带倒后洒了一些零碎物件出来。 纯钱包,清风纸巾,翻盖镜子。 以及,一本折了页脚的本子。 倒着翻开了封皮,娟秀小字映入眼帘。 关于他。 又缓缓翻过几页,密密麻麻的字映入眼帘,不戒喉头微动:他是谁? 伸出手去够,背后传来翻身的摩擦声,不戒顿了一下,最后默默阖上封皮放回袋子里 别这么卑鄙。 不戒心想。dqqCY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