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星摇头:“你们每年随机一个人足。他想要钱,就给钱,想要治病,就给灵丹,不管他之后会发生什么。为了这一丝奇迹降临的可能,也为了免于责罚威,凡人才愿意供奉修士。现在你们施粥放粮散仙丹,也不是发自内心,而是不得不做。你们怕宋潜机一个人占尽天下气运。” “可惜画皮难画骨。宋潜机真正为千渠做的,你们学不会。跟他比起来,你们只是一群投机取巧、蝇营狗苟之辈。真正的供奉,不在香堂庙宇。我们每个人留在这里,也不是给谁效命卖力。只要千渠人不愿离家,你们就打不赢这一战。” 纪光不甘至极,还想再说些什么,忽然听到纪辰欣的声音:“小星,你长大了。” 原来他的隔音屏障本防不住纪辰的阵法。 纪辰推门而入,微笑道:“你千里迢迢地来,不如就留在这里。千渠山清水秀风水好,尸骨长埋于此,来世还能修仙。” “你、你不能杀我!” 他以为足够了解纪辰的本,就算对方不信他、厌恶他,也会看在血脉相连的份上,放他回去。 纪辰拍手:“押下去,明开战,当人质推上城墙。” 两个修士破门而入,将纪光贴上言符,装进麻袋抬走。 纪星小声道:“哥,我怎么觉你有点变了?” 纪辰一怔,换上一个温暖笑容:“那你怕我吗?” 纪星不假思索:“不怕。” 纪辰摸摸她脑袋:“什么都不用怕。这次,哥哥会保护你的。” 纪星嘟囔:“你不是一直都在保护我嘛。” …… “纪辰陪他妹去了,估计不回来了,你也去歇着吧,今夜我来守。”孟河泽道。 卫真钰:“这东城墙一直是我守,该歇的人是你吧。我怕天亮之后,你没力气出城战。” “笑话,我……” “喜报!”两道人影奔来。 “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徐看山、丘大成一路高喊、狂奔,让城墙上每个人都能听见他们的声音。 “对面退兵了?”孟河泽没抬眼,懒懒问道。 “宋师兄没死!”丘大成道。 平地一声雷。一时间脚步雷动,只要听见这句话的人,全都奔过来。 “你说什么?!”虽然早有预料,但得到确切消息,孟河泽依然忘了呼。 “你说仔细些!”卫真钰抓起报信人衣领,又急忙放下。 徐看山接道:“他在沙河贴上扩音符。他的声音传遍方圆百里,他亲口说自己还活着,而且赵老祖已经被他杀了!” “当真?!”卫真钰眼眶通红。 “这消息经过紫云观证实,绝不会错!”徐看山知道众人心急,语速飞快,“宋师兄还说,他和剑神要越过白龙江、翻过天乾山、走过雪原,一直走到大陆尽头,拿回剑神的本命剑,斩杀佞!” 卫真钰勉强保持镇定:“快,叫纪辰用阵法传音!” 于是在火光烈烈的晴朗夏夜,一条消息飞速传遍千渠: “诸位宋院弟子,乡亲父老,宋王没有死,宋王就在白龙江!” 这一夜,千渠人和千渠援兵喜极而泣,处处声笑语。 而“正道仙盟”的心情无比沉重。 正道仙盟由十八路门派世家组成,各自算计投入与得失,原本在争论明天谁打头阵。 当宋潜机没死的消息从紫云观传出,仇恨、恐惧笼罩在每个人心头,他们又同仇敌忾起来。 “他连赵老祖都杀了,我们怎么办?”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老祖一定是冼剑尘杀的。宋潜机必是身受重伤,才不敢回千渠战!” “那他为何要自己说出逃亡路线,这肯定是陷阱。” “卫真钰、孟河泽、纪辰都被困在千渠,他还能布置什么陷阱。他是将千渠,看得比他自己命重要,想引我们过去罢了。” “我们必须去,决不能让‘那个人’再拿到本命剑啊!” “难道千渠不打了?” 正当众人焦头烂额,虚云真人的一道虚影缓缓降临,如一尊大佛震慑全场。 磅礴威如海席卷。 众人顿觉安稳。虽然都是半步化神,赵老祖已经衰老,虚云掌门才是如今的天下第一。 至于琴、棋、书、剑四神,三人已陨落,金丹以上修士都能应到他们的离去。 只剩一位没有本命剑的剑神,如何与虚云掌门争锋。 虚云的影子道:“兵分两路。赵太极,你亲自带人去白龙江,务必在江上诛杀两人。” …… 白龙江自大陆尽头发源,由雪原冰川的融水汇成。 夏季水势盛大,大江穿山过岭,浊浪,水浪声回两岸,似狂龙怒吼。 又是黄昏。 残入水,橘金光辉在水雾浪花间反,令整条江光溢彩。 一艘乌篷船逆而上。 船头一位白衣少年着江风和斜,手持一柄有薄又窄的长剑,一边修补船上阵法,一边以剑气驱赶水中妖兽。 小船行至江心,妖兽逐渐增多。 乌篷船里还坐在一人,正在慢悠悠地饮茶、赏景,毫不在意颠簸加剧的船身。 黄昏怒江、凶恶水兽、忙碌的同伴,似乎只是他眼中风景。 他欣赏风景,并发自内心地愉悦。 “你又喝茶?”宋潜机道。 冼剑尘诚实道:“到千渠那晚,你不让我喝酒,我就再没喝过了。” 宋潜机:“你觉得重点是喝什么?重点是你也有手有脚,不能出来帮帮忙,就干坐着喝茶?” 冼剑尘叹了口气:“为师伤势恶化,目前仅存一剑之力,当然要留到最紧要时刻。” “等等。”宋潜机反应了一阵,不可思议地眨眨眼,“你一个剑神,现在只能出一剑?那你跟一只拖油瓶有什么区别?” 冼剑尘砰然放下茶碗,怒道:“孽徒!为师本来在银岛鲸肚子里养伤,是你小子非拉着我上路啊!说起来,可是你对不起我!” “我对不起你?您要脸吗?”宋潜机冲击船舱,指着自己,“我本来在千渠种地,是谁当初诳我去死海杀人?” 冼剑尘也指自己:“是谁当初不让我在千渠休养,非要替我做一件事?” 宋潜机气道:“那是为了应付你,你给我惹的麻烦还不够多吗?是谁把华微宗历代祖宗残魂丢进我的界域?” 冼剑尘:“是谁在华微浮城里,被那些残魂制,被我救下一命?” 宋潜机:“是谁先用契约绑我?” 冼剑尘:“是谁先自称我徒弟?” “……” 一笔烂账没理清,一个浪头又打来。 乌篷船在巨浪中飞速打转,像掉进漩涡的落叶。 “船要翻了,管好你的阵法!” “你敢撒手不管,要翻一起翻!” 两人争执之间,水中忽传来一道恻恻的声音:“俗话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可惜你们师徒二人,今便要江上翻船了。” 当这道声音第一个字响起,十六道剑光忽从水中亮起,直刺乌篷船。 十六道剑影,不分先后发出,封死乌篷船所有去路。 这是准备已久的必杀一击,绝不可能落空。 但剑光亮起的刹那,宋潜机已经出剑。 他无影剑一挥,一剑斩落十道剑光。 宋潜机行至江心,便暗示冼剑尘江底有埋伏。 他们半真半假的吵架,惑对方。等待时机的敌人果然抓住破绽,提前发动。 而宋潜机将战意、剑意提至巅峰,随时准备刺出最强一剑。 惨呼声连连。敌人冲出水面,更多剑光亮起。 剑气肆纵横,水龙卷冲天。 江波如怒,白龙江真似一条发怒狂龙。 冼剑尘从船舱内忽然抛出一物:“接剑!” 宋潜机毫不犹豫收起无影,抄起新剑。 忽然他手腕一沉,一颗心更沉下去。 好沉的剑。 冼剑尘道:“此剑名为‘渡川’,可借滔滔水势增强剑意,正合你现在用。” “这么重!哪里适合?”宋潜机双手紧握,才能勉强拿稳剑柄。 又听冼剑尘漫:“‘金绳开觉路,宝筏渡川’,你手持此剑,必要有逆水行舟、逆天而行的气魄,否则反被此剑拖累。” 大江行舟,最易翻船。 然风波险恶,岂能渡尽? 冼剑尘稳坐船舱念心法,宋潜机持剑立在船头,死死守着这条船。 恻恻的笑声再次响起:“冼剑尘,你几百年浪人间,四处结仇,现在才开始教徒弟,是不是有点太晚了!” 大门派世家弟子,从小被师父盯着灌灵药、开灵脉、磨剑骨,哪一步都不能迟,迟了就是输在起跑线上。dqQCY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