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微山这地方乎,想起谁谁就来。”宋潜机叹气。 妙烟气质出尘,力求“举重若轻毫不费力”的美,极少穿彩丽的衣服、戴华贵的首饰。 但今天场合特殊,她受华微宗邀请弹奏一曲,庆贺大典。 于是她盛装出席,鬓边珠玉映照殿光辉,令众人惊、呆怔。 纪辰低声道:“宋兄恍神了,原来他也喜看美人啊。” 孟河泽:“胡说,宋师兄从不以貌取人,还有‘红粉骷髅’的名言警句传世!” 纪辰吐舌尖:“我差点忘了。” 宋潜机上辈子想见难见,重生之后不想见、懒得见的人,已经近距离见了三次。 逝水桥、赏花会、乾坤殿。 换作其他年轻修士,当觉三生有幸。 华微宗能请来妙烟仙子奏曲,也是一种荣耀。 妙烟开口,声音轻柔如纱:“贺红烛订婚大喜。” 众宾客站起身,以示敬谢。 虚云道:“有劳仙子。” 妙烟竟没有召琴,而从侍女手中接过一支琵琶。 琵琶面绘着凤尾长羽,丝弦闪闪发光。 等她在大殿中央站定,众人才入座。 “有幸听过妙烟仙子抚琴,还不曾听仙子弹琵琶。” “有好酒疏通灵脉,还有仙音条理灵气、助人开悟,华微宗不愧是大宗门。” 只有宋潜机觉得不对劲:“凤凰台?” 妙烟通多种乐器,本命法器为琴。她的琴声最能助修士修炼。 她的琵琶名作“凤凰台”,同样很有名,却极少现于人前。 据说弦动时,有凤飞凰舞的虚影飞出琵琶面,可谓“凤凰台上凤凰游”。 宋潜机曾听妙烟说:“琴有九德,若别有目的,心不诚静,抚琴易损琴身灵气,还是不弹的好。” 宋潜机当时还不明白什么叫“别有目的”。 劝道:“你不想弹的时候,就不用弹,谁也不能迫你弹。” 直到他快死的时候,妙烟怀抱琵琶赶来,弹了首《霸王卸甲》。 他明白的太晚了。 宋潜机埋头又吃了一口蟹膏。 今天大喜的子,妙烟能有什么目的? …… 妙烟立在大殿正中,目光扫过众宾客。 如愿看到人们惊、痴、渴求的表情。 她喜站在万人中央、受人尊敬,却不喜拥挤。 此时的距离就恰到好处,场合气氛也正好。 虽是陈红烛的订婚宴,过后人们再提起,未必还记得陈红烛装扮,只会记得妙烟弹过一首曲子。 如果换作从前,她定会十分意。 但今天不一样。她更忐忑,更动,像很多年前初学音律,对丝弦陌生而充好奇的小姑娘。 她想为一件困扰已久、渐成心障的谜语求一个答案。 与内心坚固如山的囚牢相比,何青青带给她的力,轻如微尘。 “仙子,这堂宾客,你心里最希望是谁?”侍女为妙烟梳妆时,忍不住问。 她摇头不答。 此刻妙烟立在殿中,目不斜视下巴微抬,余光却能看到大殿两侧宾客。 每个人都在看她。 唯独宋潜机在埋头吃蟹膏。 “我只希望不是他。” 妙烟轻轻点头,示意东道主可以开始了。 虚云抬手,忽然扬起拂尘,万千银丝划过半空。 乾坤殿的琉璃瓦闪过一阵波纹,迅速“褪”。 虚云拂尘落下,华微宗其余五位峰主一齐起身,召出本命法器。 殿内众人惊异抬头望,隔着透明的屋顶,能清晰望见碧蓝长空上云的纹路、飞鸟的轨迹。 云海奔涌如海啸,形成飞速转动的旋涡,腾的五鲤沉入云层深处。 五道蕴光从殿中飞出,冲过透明的琉璃瓦,在云海上凝成五片花瓣虚影,聚合成一朵。 奔腾的云海托起花影,花影迅速扩大,覆盖整座华微山,像一只擎天巨伞。 刹那间,天地间灵气异变,足令修士心神震颤。 “华微宗的云海大阵动了!” 殿内惊呼阵阵,千渠众弟子同样震惊。 “好气派的大阵。”纪辰喃喃道。 华微宗众人顿觉扬眉吐气。 这场面原本安排在登闻大会出风头,谁想到大会三圣齐聚,东道主反而小心翼翼,不敢班门斧。 宋潜机上辈子见过,而且见到的是改良版。 他一时间忍不住笑。 这糊一下没见过世面的年轻人还行,真打起架,威再强的光影都不顶事,都是惑对手的虚招子。 他知道华微宗大阵真正的杀机,藏在看似祥和无害的逝水桥上。 蔺飞鸢对纪辰、孟河泽、宋潜机传音:“看仔细了,这就是大宗门护山阵法的力量。当虚云开阵,五位峰主合力注入灵气,华微山内所有无生命的死物,一花一草、一石一木都由他们绝对掌控。所谓大宗门千年的底蕴、积累,不是你拿头硬刚就能撞破,下次小心点,别去人家家里送菜!” 孟河泽知道他在说自己,竟然没有反驳,点头道: “那夜若不是有陈大小姐舍身帮忙,恐怕我们就困在宗内了。” 纪辰踌躇志:“早晚有一天,我也能让千渠有这么厉害的阵法!” “不对。”宋潜机摇头道,“草木不是死物。” 蔺飞鸢被他这种关注点噎到,敷衍两句:“好吧好吧,你宋院草木比人还像人,都听你的话。” “不对。”宋潜机依然坚持,“任何地方的草木都不是死物。就算华微山也一样。” 蔺飞鸢噗嗤一笑,懒得再惯他: “它们若有灵,你让它开花,看它听不听你的。” 宋潜机不再言语。 他想起断山崖畔老松。 那颗与山同寿,经历千年风雨不死的老树,不知道有没有答应自己的心意。 阵法催动至极点时,忽听“铮、铮、铮”三声锐利声响。 好似刀剑争鸣,令人心惊。 修士收了惊呼,大殿一时寂静。 原是妙烟仙子按弦。 琵琶三声强音后,随即声音如瀑,从美人的指尖泻而出,拨人心弦。 宋潜机深一口气,微笑变无奈苦笑。 改编版《风雪入阵曲》。 又来啊。 不好吧。 ………… 卫湛循着陈红烛的目光望向窗外,心中微微一动。 华微宗为了今支撑门面,一定耗费许多灵石,下了很大功夫。 所以他只能成功。 不成功便成仁。 他深一口气:“红烛,我方才说的事情,还请你仔细考虑。你只有这一次机会了。” “是吗?” 不知为何,陈红烛的神有些恍惚,她好像心不在焉,有其他重要的事在思考。 侍女已经退下。 空旷的后殿内点着清淡熏香,只剩他们两人相对。 说出的每句话都有阵阵回音。 “是啊。我是为你好!”卫湛情真意切,“我知道你心里有他,我最不愿意夺人之美。更重要的是……” 他刻意顿了顿,引陈红烛注意,“我知道令尊打算如何杀他。”dQqcy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