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香槟喝上瘾了,他又斟一杯,在心情大好地浅浅酌着。 苏弥正要劝他别再喝,然而轻松的话没聊上几句,谢潇言一抬眼看到丁起漫步过来的身影,他啧一声:“又来了,真够执着的。” 将手里的酒杯放下,苏弥的劝阻也有卡在喉咙里。 他起身说:“你吃着,我去聊几句。” “……嗯。” - 苏弥就不该对这种场子里的美食抱有期待。 她又嚼了几颗草,就放下了餐具。回眸去看玻璃门外的风景,宴厅在?高层,外面摆琳琅的花架,还有几个聚在一起聊天的年轻名媛。 苏弥想去看看花,她捏着西服的衣襟,往肩膀上紧了紧,起身走到台上。 没有注意到跟在身后过来的人。 在花坛前刚刚站定,悉的声线传来:“弥弥。” 是喑哑低沉的,完全褪去方才那惺惺作态的虚伪友好。韩舟略显痛苦地蹙着眉:“我好想你。” 苏弥:“……”大可不必。 “我不想你。”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已晚,你和他木已成舟。我的挽留在你的心里可能没有什么分量,但是我还是想和你说一说我的心里话。” 苏弥转过身去,看暗黑的天际淌的云。 她没说话,对他的陈述表示默许。 “我对童小园丝毫没有情,你不知道每一次我和她在一起有多煎熬,你了解我,我一向不喜太过明险的女人,跟她相处完全没有和你相处自在。我写的那些歌,她完全不放在眼里,但是又答应帮我做,完全就是一种高高在上的施舍姿态——” 苏弥有点听不下去地打断:“你有什么立场说别人明险?是别人挑你,不是你挑她,好吗?” 她还想说,人家给你做音乐也算是出钱出力。你写的那些东西,也就只有粉丝愿意硬着头皮花钱了。 为了给他保留最后一点和才华有关的尊严,苏弥还是大发慈悲地把这句咽了回去。 韩舟说:“总之,童小园只是看上我的脸。我很清楚我和她不会维持太长时间的关系,我也希望你能明白,我接近她完全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苏弥反问,“她给你下降头了是吗?” “当然没有。”韩舟摇着头,神痛苦说,“或许你不再愿意听我说这些话,但我还是要为我辩解一遍,你不是我,你有良好的家世,从小锦衣玉食,你不知道对于一个没有这些的人来说,要取得一些成绩比登天还难。童小园是我的无奈之选,她是我离成功最近的一条路。我不可能轻易放手。” 苏弥正要开口,韩舟抬手说:“我猜到你会说我自私、狭隘、虚伪。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从现在开始我承认。因为我太想要得到了,我太想要扬眉吐气一次,证明给我妈看,同样也证明给我自己。” “……” 苏弥听韩舟说起过他的妈妈。 有幸见过一次,是一个掌控很强的女强人。 韩舟单亲家庭出身,母亲做服装生意,他的童年过得尚且富足。变故发生在初中,家中公司经营不善倒闭,还欠一股债,债主常常上门,妈妈在外要整顿事业,在内又要盯着韩舟考学,因而情大变。 韩舟在喜怒无常的母亲的监督之下,战战兢兢地度过他穷困潦倒的青。亦步亦趋、提心吊胆。人一穷,志气和自信也随之慢慢被消磨。 他从前也理想化地觉得,唱歌是一件纯粹而温暖的事,是能够治愈到他的良药。 可是一步一步走到今天,韩舟发现理想不能够当饭吃。 最起码,对他来说很艰难。 他不能够只唱歌,还要接受公司的包装,还要被框在那个特定的人设里面,演一个粉丝钟情的形象。演着演着,他就忘记了最初的自己。 最初的自己,空有一腔热忱。 而明明从最开始,他就已经低人一等。他的失败有迹可循。 韩舟没有和苏弥说过的是,他认识谢潇言,比认识她还要早一些。 那是在一个很的雨天气,那天不是个好子,他实在点背,起晚了不说,山地车还在路上爆了胎。 彼时距离学校还有两公里路,韩舟着急万分地推着车往前跑。 在前面一个路口,韩舟听见有人喊了声“喂”。 他转过头,看见旁边黑轿车后座的男生,自来地说了句:“你上来吧,我顺你过去。” 韩舟依稀记得他是叫谢潇言。 他拒绝说:“不用了,我还有车。” “车就放这儿,你这么推得推到猴年马月?一会儿都迟到了,你们老师不查早读啊?” “……” 当时也没有想太多,韩舟觉得谢潇言比他想象中要友好许多,于是将车锁在路边,上了谢家的车。 他一身水,漉漉的衣沾上车座的一瞬,显得窘迫不已。 但是谢潇言没在意,他腿上放了张数学试卷,愁眉不展地算了半天,气地嘀咕了句“什么破题”。 韩舟趁其没挪眼过来,小心翼翼地摸出一张纸巾,想擦拭被他坐的坐垫。 没料到还是被发现。 谢潇言声音淡淡:“不用擦,司机会打扫。” 韩舟的自尊到被这样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戳疼。 男人和男人之间的较劲,从第一面起就会初端倪。 再之后碰见,是在球场上。 韩舟是安静的子,没那么好户外运动。但是看到谢潇言在打球,他就会迫不及待想上去较量一番,靠赢球来维持心底某一种暗的平衡。 韩舟总觉得每个人的身上都存在着光和影的织与共生。 他想见到这样一个骄傲的、目空一切的人,傲骨被折损的模样。 但是谢潇言不会,他连输球都输得潇洒,甚至过后还能云淡风轻地问一句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韩舟几乎找不到他身上的影。 直到,他认识了苏弥。 很快也知道了,苏弥跟谢潇言是好朋友。 记得很清楚是那天,女孩亲手做的美寿司从谢潇言那里递过来时,韩舟诧异地望向他。 他第一次在这个拽得二五八万的少年眼里看到了某种羡的情绪,似乎是对着他呈现出来的,哪怕只是一闪而过,被韩舟机地捕捉到。 谢潇言不咸不淡地说了声:“她给你做的。” 省略掉了名字,可见委实有几分在意。 “拿着啊。”对韩舟的迟钝,他俨然有丝不快。 韩舟说:“谢谢。” 东西还过去,谢潇言就转着球上场了。 韩舟不喜吃寿司,也对苏弥的厨艺没有抱有期待,直接丢掉他于心不忍,于是便想了个馊主意,将寿司搁在体育馆看台的座位上。 这里每晚有阿姨来打扫卫生,她们会顺走。 就这样轻松地解决掉。没再多想,等韩舟冲了个澡出来,体育馆已经没什么人在,大灯都关了。 他套上外套准备离开,在暗下来的最后一抹光亮里,韩舟抬眼看到了坐在观众席的谢潇言。 他竟然坐在那里吃寿司。 那一盒险些被他丢掉的寿司,又被谢潇言视若珍宝地拾起来。 体育馆的场子太大,那道寥寥的人影显得过分的落寞。 那样子不能说狈,但确实,看起来没有那么张扬傲慢了。 而是沉默的,晦暗的。某种厚重的情绪在他坠在地面的影子里翻覆淌。一切的不可告人都显得沉重。 韩舟哑然失笑。 为什么不退还回去,或者假装没看见呢? 或许是以防万一她知道会很伤心。 可能是苏弥的手艺不太好,可能他本来就不喜吃这类东西。 寿司鼓在腮帮子里,谢潇言的神有种实难下咽的痛苦,他仰头灌了一口水,就着水囫囵了下去。 他将盒子里的尽数吃完,利落地将垃圾收拾好,起身从后门撤了。 韩舟是在那时,似乎隐隐地摸到了这个人的软肋。 同样,韩舟也察觉到苏弥对他的特殊情,尽管不喜她,但从那以后,苏弥几乎变成他的战利品,只有从苏弥那里,他能够找到充沛的自信。 不仅因为苏弥体己的关怀和鼓励,还因为谢潇言那样的天之骄子,会因为她的一颦一笑而黯淡了眸里的彩。 哪怕只是一秒钟,看到他失落,他会到无比快。 只可惜,如今他唯一的筹码也被夺走。 韩舟苦笑着:“总有人在如愿以偿,可总不会是我。” 他没有和苏弥说起那盒寿司的事,他们之间很少提起谢潇言。只有韩舟自己知道,和她待在一起时,他的余光里永远装着这样一个人。 苏弥听他这么说出这样一句话,只觉得这个人可悲可笑,她已经没有更多的话劝他。 “我很冷,先进去了。”她冷冷淡淡说一句,而后便要转身离开。 手腕被人捏住。 “你跟他会离婚吧?”韩舟已经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他们牵过协议一事,笃定地说,“一年之后,对吗?” 苏弥细眉皱起,看着他逾越的动作。警告的眼神投过去,但没有用。 下一秒,另一只手狠狠捏住韩舟的小臂。 是那道玩世不恭的声音,也是了他多年的梦魇—— “离婚?恐怕要让你失望了。”DQqCy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