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宋楚剽窃的事已被爆出,在他那个圈子里闹得沸沸扬扬,而他的名声也一落千丈。张优尔当时并不知道这件事背后有张珏的手笔,并且就在前几天张珏又找宋楚谈过一次。 对他说出分手的那天,他已没有了一向风清气朗的样子,脸憔悴颓唐,眼里也只剩灰败,而看向她的时候,又多了些暗沉难言的情绪。 有些出乎意料的,他这次没有再过多纠,沉默半晌后就答应了。但又提出一个要求,说是想和她再一起吃顿饭,当做最后的告别。 出于善意,以及曾经真挚相过的情分,张优尔没有拒绝。那晚的饭桌上她还陪着喝了几杯酒,也说了很多宽的话,不知不觉就醉得有些不省人事。 模糊中,她只觉到自己仿佛浮在半空中,应该是被抱着走了一段,有人在她耳边说什么,声音低沉中又带着些许绝望癫狂的意味。 她努力分辨也只听清了断断续续几句。 他说对不起。 他说我们一起吧优尔,你肯定愿意的对不对? 他说我你……你。 后来,再后来。她混沌离的意识中只剩一阵又一阵哗啦啦的水声,随即这水声也很快消失,她被窒息淹没,彻底失去了意识。 在医院醒来后,她有很长一段时间,对那晚的记忆都是模糊破碎的。守在一旁脸憔悴又喜怒加的郑涵森告诉她,原来宋楚是想带着她一起投湖,做出双双殉情的假象。 而郑涵森魂不散随时随地纠她的举动这次反倒救了她的命。发现情况不对后,郑涵森立马赶了过来跳进湖中救起了她。 至于宋楚,据郑涵森自己所说,在他把张优尔捞上来做了复苏急救后,宋楚在那片湖中早已没了生还的迹象。 当然,也有可能郑涵森就是故意不去理会,任他自我了结。 ——“这不可能!不可能的!我哥……”回忆到这里被打断,段昱青早已按捺不住大声道:“他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信不信随你。”作为曾经的当事人,张优尔情绪却平静许多:“你可以自己继续去查,但我想那晚的事,”她看了眼一旁沉着脸的郑涵森,继续道:“应该也没几个人知道了。” 那晚事情发生后,郑涵森留了心眼,把现场张优尔存在的痕迹都抹去了。之后他也难得和张珏意见一致:宋楚声名藉,死得又太不光彩。况且殉情这种事,就算不是出于张优尔本意,但若是传开来也没人会在意真相如何,他们只会把探究好奇的目光聚焦在活下来的张优尔身上,这无异于二次伤害。 所以在这件事里,张优尔必须撇清关系。于是郑涵森和张珏各自动用关系和手段,把真实情况掩盖了下去。最终宋楚的死,以因剽窃风波而抑郁自杀结案。理由动机都充分,没人有异议。 只除了当时还年幼,目睹母亲因为哥哥的死而紧跟着郁郁而终的段昱青。在他印象里,温柔又乐观的哥哥怎么都不可能做出剽窃这种事,也更不可能会自杀。 他背负着两个至亲之人的死亡,隐忍着沉痛走到了现在这一步,以为自己终于能触碰到真相,却没想到这真相竟是如此不堪。 他怎么能接受? “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啊?”他难以相信自己的哥哥会那么做。 “为什么?”不待张优尔开口,郑涵森在一旁愤然抢道:“因为他想让人们都以为我姐是跟着他一起殉情的!他自己混成那副烂样没救了,又受不了我姐不要他,就想拉我姐一起陪葬!” “不,他不是……”段昱青痛苦地喃喃。 “怎么不是!”郑涵森哑声低吼:“这个人渣,就连在遗书里都还要撒谎!说什么我姐他到愿意一起死,下不下!他那晚就算没死也是个杀人犯!” “遗书?”段昱青怔怔道:“所以你也知道那封遗书?那里面到底……” “啊我是知道,”郑涵森嗤笑一声:“估计这世上也就我一个人完完整整地看过,不过呢——看完后我就撕掉啦!” 其他叁个人都猛然看向他,神情各异。 郑涵森不无得意,轻蔑地瞟了一眼不远处脸已经难堪到极点的许慎,又对段昱青道:“某个傻费尽心思从警察那里到的,用来耍得你团团转的那玩意,不过是张废纸罢了哈哈哈哈哈!” 段昱青的脸瞬间灰败。 “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要打上码才发给你?因为本来的内容就没有任何价值啊!那是后来警察在宋楚家里找到的一张遗书废稿,只写了几行废话而已,狗都没有!” 不过即便如此,好歹也算证物,就被警方封存进了案宗里。 而许慎当初结婚前查张优尔的过去的时候,多少也听说了她和那位自杀画家有过一段,也就留了个心眼详细查了查,在警方内部疏通关系到了那封遗书废稿。虽说当时没有清这件事跟她有多少关联,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把废稿保存了下来。 现在许慎知道了,原来这是一段对她来说沉重又痛苦的过去。她在这场无妄之灾里差点丧命,可他却利用这件事,使施害者的弟弟去接近她报复她。 ——他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许慎不看向了一直没有作声的张优尔,眼中是悔恨愧疚,他动了动嘴想说些什么,心头却是一阵纷繁慌,最终只能无言。 张优尔垂眸不语。其实很长一段时间,她也总想不明白,宋楚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对于郑涵森给出的理由,她没有反驳。但这并不代表她完全认同。 殉情?真的仅仅只是为了营造这样一种假象吗?应该不止。 她始终认为,宋楚心里还有着一股恨的,而恨的是什么呢?是在他深陷泥潭时身而去的自己吗?是让他身败名裂还不遗余力地迫他分手的张珏吗?是强势入两人情并多次伤害他的郑涵森吗? 或许都有。所以他才会做出这样极端又疯狂的举动,他自己身处地狱,于是也要让所有人都痛苦悔恨。 不过事实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此,张优尔也早已不再纠结了。他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形下企图夺去她的命,这也是事实。不论他动机为何,原因如何,谋杀就是谋杀。 她没必要去揣度一个杀人犯的心理。 只不过偶尔,仅仅是偶尔,她还会回想起那晚他在耳边最后说的话。 我你。你。 每当那个颤抖又偏执的声音回响在耳边,身体都会条件反般的蔓延上悉的窒息闷痛。 她只觉滑稽又荒谬。 哪里是呢?那怎么能算呢? 不过是一个失败男人的低劣又污浊的恶罢了。dqqCY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