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 上京城里那些跟她差不多年岁的贵女,谁不是每诗作赋养养鸟种种花,她为什么会喜抛头面在外奔波? 可就是这样一个坚韧要强的姑娘,那天夜里, 是有多么的万念俱灰,被他得竟然要去死。 拿一船人的命去威胁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还是他自己的女人。赫连煜,你真他妈该死。 他闭着眼深了一口气, 觉得嗓子更难受了,动了动喉结,想下这种又酸又涩的觉。 可事已至此,要他对秦乐窈放手是做不到的, 只能从别的地方去想办法补偿。 热泉的温度高, 秦乐窈泡了一会发出汗就起了身, 她脸比之前红润了些,出来之后也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自己一个人又默默地坐回了石头上。 赫连煜的身位比她高些, 视线跟随着她的步伐,待到她坐下之后,二人之间便又陷入了一种微妙的沉默之中。 半晌后, 还是赫连煜先憋不住,主动跟她开口道:“你之前说的那个……那个男人, 是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士?” 秦乐窈没理他, 靠在山壁边上似在怔怔出神,就在赫连煜以为等不到回答了的时候,她冷淡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男人借机从石头上下来,离她坐近了些,心中有所猜测,却又怕触及她的伤心事,只能小心问道:“是被蒙了眼?” “没有,但告诉我的只是一个称呼。”秦乐窈情绪毫无波澜,仿佛说的是别人的事情。 赫连煜追问:“什么称呼?” 她不说话,淡漠扫了他一眼,男人又询问道:“嗯?” 半晌后,秦乐窈收回视线,冷淡回绝:“不需要你替我出这个头。” 赫连煜舌尖在后槽牙上扫了一圈,没作声。 御林军的士兵将山路上的积雪和断木清扫开来,很快就循着赫连煜留下的记号找了上来,将二人给救了出去。 秦乐窈坐在回城的马车里,开车帘向外看着,已经快到小年了,街上的百姓们一个个都穿得鼓鼓囊囊的。 赫连煜坐在旁边瞧着她。 从他强行将她带回来之后,秦乐窈就时常都是这样一副对什么事都兴致不高的颓然模样,他知道这是因为情绪所致,也知道这其实是她的软抵抗。 他原本以为,只要将她强留在身边,其他的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但现在人留住了,他却又贪心地想要更多。 赫连煜不想看着她如此颓靡,但又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人高兴起来,不管是说宴请补过生辰,还是送她些什么礼物,统统都被秦乐窈一口回绝,似乎他能想到的所有办法,都在她抗拒的范围内。 还是没有找对方法。 一个街角转过去,秦乐窈一晃眼瞧见了一个悉的身影,她猛地一个灵,那种淡漠颓然的状态瞬间被冲散,她从车里站起来探出头去又仔细追回去看了一眼,但街上人攒动,已经找不见刚才的人了。 “怎么了?”赫连煜去握她的手,顺着人的视线也往外看了眼。 “停车!!”秦乐窈一声厉喝,丢开他后就直接掀了帘子,也不管车还未停稳,就这么直接跳了下去。 车夫惊惶叫着:“诶诶姑娘当心!” 急呼出的热气变成了一团团向上的白烟,秦乐窈往前追了一个街角,心跳是前所未有的急促,但不论视线怎么游转,都还是找不到刚才看见的那个身影。 就好像只是她看错了一样。 “怎么了,窈窈?”赫连煜也跟了过来,“在找什么,我帮你找?” 秦乐窈不答他的话,将人推开后视线只视线四处搜寻着,尽管漫无目的,却也仍是不甘愿轻易放弃。 她又往前找了一条街,拐角刚一转过去,便又在街尾匆匆一瞥到了那衣衫的颜,秦乐窈发狠似的拔足狂奔,气吁吁绕过街尾追过去的时候,正好便看见那人跟着一位锦衣华服的贵人一起上了马车。 不会看错的,这辈子化成了灰她都能认出他来。 那马车周围有好几个护卫家丁围守,秦乐窈只能死死盯着它慢慢走远了。 “你到底在找什么?”赫连煜一直是跟在她身侧的,男人注意到她那副要吃人的表情了,但面前的这是一条主街,四五辆马车在并行着往前走,正前面还是顶有名的登瀛楼,进进出出的全是人,本分辨不了她的目光焦点在哪。 秦乐窈几乎是咬碎了一口银牙,她闷着嗓子转头就走:“没找什么。” 入夜,主宅的屋里烧着猩红的炭盆,上好的银丝碳没有丝毫烟火味,暖烘烘的,内室与无异。 刚沐浴完的秦乐窈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里衣,在梳妆的铜镜前坐了快半个时辰了,盯着镜中人的眼睛,一动不动。 赫连煜观察了半晌,慢慢走过去接过了她手中定格好久的篦子梳,秦乐窈回神,赫连煜温声道:“我给你梳。”然后便将东西从她手里拿了过来。 “不用。”她想起身,又被男人按着肩膀坐了回去,“坐着吧。” 这醒神的片刻也不过持续了几个呼的时间,秦乐窈的神思就又被别的事情牵走了,她心不在焉坐在那,赫连煜将她的青丝执于掌间慢慢梳着,从铜镜里观察着她。 赫连煜是个征战沙场的武将,手里过过多少条人命,下午秦乐窈在街上时候眼中掠过的浓厚杀气,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不是愤怒亦不是怨恨,是清清楚楚的杀气。 但以二人现在这关系,他直接问,她肯定一个字都不会告诉他。 于是赫连煜也没轻易开启这个话题,就这么慢条斯理地给她梳着头发。 秦乐窈这一整个晚上都是浑浑噩噩的,一直到了吹灯之前,她终于是忍不住,向他言又止地张了张嘴,似是有话想问。 “有什么直接说,不用支支吾吾的。”赫连煜等了一晚上总算是等到机会了,他眼睛一亮,结果下一瞬秦乐窈却又反悔地摇头道:“没事,我先睡了。” “诶,你这人怎么说话还能说一半的。”婆文海棠废文都在幺污儿二七五二吧椅赫连煜才不肯依,一把攥着她的脚踝又将人拉了过来,“说啊 ,你刚刚分明有话想说的。” “嗯?”男人拇指轻轻捻着她的踝骨,鼓励的眼神中还带着期待,看起来有些眼巴巴的。 秦乐窈踌躇了一会,最终还是开口问道:“……我想知道,上京城中有没有哪家权贵的图腾,是蛇纹的?” “蛇纹?”赫连煜迅速回忆了一遍,追问道:“什么样的蛇纹,有仔细些的描述吗?” “就是……”秦乐窈拿手指在褥上画了一个大概的走向,是她下午在那马车前缀官旗上瞧见的,“这样的一个纹路,我觉得看着有点像蛇。” 赫连煜的官位太高了,其实并非是所有大小官旗图纹都能识得,原本还想着让季风去查一查,结果她这手指走向画出来的,居然真就恰好是他最的一个。 “户部,楚家?”男人扬着眉,神情变得有些微妙。 褚少昀那没种的烂货,当年赫连煜这一派的人跟他为难的时候,没少烧他家的官旗。 “怎么了,你跟这楚家,有点什么官司?”赫连煜拿手指挠了下她的下巴唤回秦乐窈的注意力。 “嗯?没事,随便问问。”她也懒得再去费心思编排什么,用了最敷衍的一句话结束话题。 原本秦乐窈是没想问他的,毕竟一旦开了口,多少会惹他关注,而她并不想让他再手自己的事情,尤其是这件事。 可她除了赫连煜,又并不认识什么官场上的人,还得是见多识广的大官才行,想要找出这图腾的来处,太困难。 “啧,什么没事,你多给我说一句又怎么样了、”赫连煜不愿放弃这主动送上门的机会,就想多从她嘴里撬一些与她相关的事情出来,“不行,你把话说明白了,听见没有,别装死。” “睡了。”秦乐窈不理会他的抓耳挠腮,直接背过身子去一躺下,就安静的不动了。 “你、”赫连煜盯着她的背影,剩下的话全给堵在了肚子里。 第二,雪停了,难得的出了些太,秦乐窈揣着心事一晚上基本没怎么睡,一大清早的就爬了起来。 赫连煜的警觉高,她一动,他便也睁了眼。 “怎么不多睡会,不是说这些天能歇着,不用去庄子上。”男人没动弹,温烫的掌心从云被里伸出来,握住她纤细的手腕慢慢摩挲着,嗓音温和,还带着些将醒未醒的倦懒。 秦乐窈被他握着,只简单解释了两个字:“有事。” 她的态度也不是一天两天这样冷硬了,赫连煜躺在她身边,晨起时候的气场和他铁血大将军的反差有些大,他粘腻得不想放手,拿另一条手臂环抱上了她的身,“什么事,我帮你一起?” “不用。”又是简短的两个字,秦乐窈回头静静看着他,很显然,她在等他松手。 赫连煜心下叹了口气,只能不大情愿地收回了手臂,又重新躺回了被子上。 男人侧着身子,拿胳膊撑着自己的脑袋,就这么看着她径自穿衣梳洗,他又问道:“什么时辰回来?我等你一起用晚膳,云梦的莲藕送来了,一会我让小厨房拿排骨炖上。” “不好说,别等我。”秦乐窈面恬淡沉寂,片刻也不多留,取了氅衣便出去了。 赫连煜躺在上,舌尖将自己的后槽牙舔了一遍又一遍,也赶不走这种嘴里发苦的觉。 骁骑大将军难得的休沐,就这么被女人撇下撂在了家里,一等就是一整。 越等越烦躁。 到了晚上,主宅的厅堂里弥漫着藕汤浓郁的香气,桌上的菜式道道鲜美,全是秦乐窈吃的。 即便屋里烧着炭盆温度适宜,但等的时辰久了,从酉时到戌时,饭菜到底还是冷了,赫连煜又吩咐回炉重做,再重新端回了主屋。 亥时三刻,秦乐窈推门进来的时候,面看见赫连煜双臂环坐在桌前,面前的一桌子菜一口没动,已经彻底凉透了。 赫连煜抬头看她:“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秦乐窈身上还披着月光,她神如常回身关好了门,淡声回答道:“我没超过子时。” 没过子时,就是没过今,言下之意,她并没有违反约定。 赫连煜被她这冷淡的对抗磨得没了脾气,无奈叹气道:“窈窈,我没有在责怪你,只是关心罢了。” 秦乐窈不接这句话,径自往屋里走,赫连煜有些受不了地起身叫了她一声:“你非要像现在这样吗?” “是,我知道你不愿意,我强迫你跟我回来的,但既然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只要你开个口,什么事情我都能依着你宠着你,我们就好好一起把子过下去好不好?你不想让我碰你,我也答应了,窈窈,虽然我们开始的原因并不美好,但我现在是真的喜你,也是真的想让你高兴起来。” “给个机会吧,就当是我们两个人重新开始,好不好?” 秦乐窈不想听他说这许多,退回了最初的话题上:“你认为晚了的话,我明天早点回来。” 她说完这句便进了内室。 赫连煜站在那,从心底里涌上一股挫败。 第70章 除夕夜 接下来的好几天, 秦乐窈仍旧是清晨出门,会踩在戌时前后归来,虽然与那天晚上相比是提早了一些, 但仍然还是故意去错过了晚膳的时辰。 其他时间赫连煜都没太跟她计较,只在小年的前一,等人回来之后,将她抱在怀里温声问道:“你的事情忙完了吗?明就别出去了吧, 明是小年,依着汉人的习俗,我要回去陪父王母妃团聚。” 秦乐窈道:“你要去哪不用特意告诉我。” 赫连煜试着商量道:“跟我一起?” “我不去,我还有事。”秦乐窈如临大敌起身就想走, 赫连煜赶紧又将人抱住,安抚道:“行行,不勉强你,别紧张。” 秦乐窈的手看着纤细, 实则是骨架小, 捏着软乎乎的手相当好, 赫连煜就喜握着她的两只手慢慢着,一边又接着商量道:“今年是来不及了,这次就依你了, 但是明年开咱们完婚之后,以后的许多场合和特殊的节,窈窈可得陪我一起出席了。” 秦乐窈默不作声, 用力出自己的两只手,尽管男人有所不愿阻挠着, 但终究他还是没有仗着力气用强,被她硬生生了回去。 秦乐窈起身走了, 又留下了赫连煜一个人坐在那,怅然若失。 不多时,季风前来敲门,赫连煜这才回神,往内室看了眼,起身将季风带去了外面的回廊说话。DqQcY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