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整件事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发现了一个可怕之处。 曹行川在津州只手遮天,受了贵人的好处,必然照拂着陈记杂货铺。若张鹤翎这回缺原料了,只需送个信来,让陈老板直接将原料从津州发往澹州便好了,何必冒这样大的险,将军溜一圈呢? 而且这一圈,军并没有白溜。他们把运来客栈的掌柜抓了个人赃并获,在曹鸣那儿找出了入港记录,顺藤摸瓜揪住了曹行川,让曹行川吐出了账本。 只需顺着曹行川给的线索,很快就能查出京中那名“幕后主使”。 而这些,都是张鹤翎想要他们知道的。 每一个人的脚步,都踩在他预设的陷阱中。 徐骏蓦然回想起,昨自己就站在这处院里,纠结着该不该顺着曹行川的线索查下去。 若当时他急功近利,顺着线索直捣黄龙,他今天就没法发现陈记杂货铺的事,这会儿应当在进京路上。 他将这事闹大,可陛下并不会马上动作,京中那人便会抓紧时机来对付他,对付大将军,对付靖远侯府,以保全自己。 这位幕后主使若使尽办法鼓动朝中那些本就心怀不之人,一起弹劾大将军,大将军很可能没法继续经手澹州嵋州之事,就算嵋州真的起来,陛下为了平衡局面,也不会再派大将军下去平了。 可朝中除了大将军,再没有年轻人能担此大任,合适的年长将军们,这会儿已经去守疆了,若张鹤翎速度快一些,可能会打京城一个措手不及! 徐骏的呼都停滞了片刻。 半晌,他才缓过一口气,额上已出了一层薄汗。 若大将军派的是一个好大喜功的人带队来津州,那他们现在已经毫无知觉地踩进了张鹤翎的陷阱! 怪不得大将军讲,他是最合适来津州的人。 徐骏心有余悸地了几口气,立刻进屋去写信。 现下是冬季,从津州走海路到澹州是逆逆风而行,需十五六才能到平远县。而津州不远处就有通南大运河的码头,内陆运河此时比海上平稳得多,将信送到澹州府,再由少夫人送往平远县,约莫只需要十二。 徐骏写完信,立刻叫来副将:“你现在就带一队兄弟出发,从京城南边的南渡县码头走通南大运河,到澹州丰县下船,将这封信送到澹州府少夫人手里,让他给世子殿下和大将军,务必要快!” “是!”副将接过信,往怀里一,转身跑了出去,招呼着弟兄们出门。 澹州。 一连数都是大晴天,天光明媚,和煦得仿若,不少百姓将家中的被褥衣物拿出来晒太、去气,刘叔和王管家也张罗着,让下人们抓紧晾晒在屋里闷了一冬天的物件。 院里一片忙碌,雀澜就坐在堂屋中,伸出手来让齐韫言把脉。 齐韫言四指按在他手腕上,凝神听脉,片刻,收回手道:“伤势已无大碍,只是气血不足,可以不再用药,饮食上多进些滋补之物。” “早同你说,军医已看过了,说我都好了,你非要自己再看看。”雀澜拉好袖摆。 “伤筋动骨,哪能好得这么快。”齐韫言拈起方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你现在只是行动无碍,身子要完全补回来,还得将养一阵呢。” “你这话讲的,同殿下一样。”雀澜也喝了一口热茶。 齐韫言顿了顿,道:“殿下总拘着你罢?” “原来是不拘着我的,自从受了伤,便这也不准,那也不准了。”雀澜道,“不听他的话,他就要发脾气。” 齐韫言微微蹙眉:“殿下还冲你发脾气?” 雀澜摆摆手;“不是一回两回了。你也知道,殿下是王爷王妃的独苗,千娇万宠长大的,人又有本事,能不高傲、能没有脾气么?” 说着,他似是想起祝盛安发脾气的样子,不扑哧一笑,眉飞舞地同齐韫言形容:“但是你别看殿下在外头那么高傲,在家发脾气的时候,就跟撒泼的小狗似的,哈哈哈。” 齐韫言:“……” 他道:“作为夫君,他本就该这样待你。” 雀澜想了想,说:“要是其他男人这样待我,我也不会有这样开心。因为是殿下,所以不一样。” 齐韫言没再作声,又喝了一口茶。 雀澜伸了个懒,站起身来:“难得天气这么好,咱们在院里摆个棋盘下下棋罢。” 雀澜儿时就喜下棋,他脑子机灵,记又好,与同龄孩子下棋总是能赢。虽然后来跟着师父一直在外漂泊,许多年没碰过棋子,但重新捡起来也很快。 得齐韫言收留那阵子,他便同齐韫言下过棋,二人多数时候都能打成平手。 “突然提起下棋,你该不是得了什么稀奇棋谱大有进益,要来杀我一番罢。”齐韫言也起身,跟着他走出屋。 雀澜一边吩咐下人搬棋盘来,一边说:“正是。在殿下书房里翻到的,明镜大师的棋谱。” 下人们抬着棋盘,摆在院中腊梅树下的石桌上,两人便在桌旁坐下,冬的暖透过稀疏的树枝洒下来,十分惬意。 雀澜猜先猜中,执黑先行。两人下棋都不作声,只专注于棋盘上的厮杀,渐渐的,院中好些下人也围了过来,凑在一旁看棋。 不过一刻钟,齐韫言盯着棋盘的表情渐渐凝重起来,眉头微蹙。雀澜落子之后,他拈着手中的白子,迟迟没有落下。dQQcY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