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门上的魔法一层一层地解开,轻轻走进去,又一层一层地把它重新封上,让这里重新变成与外界一切隔绝的静谧的密室。然后他才走向那张榻,在距离它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下来,单膝跪地。 “陛下,我来了。现在向您汇报这几天值得留意的事。” 他开始平稳地讲述,像许多个旧时那样,秘密地来到她的边,秘密地作出汇报,然后,秘密地得到指示…… 什么声音也没有。 “已经一个月了,”他说,“您再不醒来……情况会变得相当麻烦。瓦尔达里亚阁下,虽说没有立刻动手,但始终难以看透他的意图,不清楚他下一步会怎么做,是维持现状还是……而阿格利亚斯阁下,再给他十年,他也不是大公阁下的对手。除了将军大人,别人更指望不上……如果瓦尔达里亚对您发难,除了您自己,没人能阻止他。” 寂静。 他站起来,走上前去。那具躯壳上残余的魔甲因为没有新的魔力补充,复一地损耗,已经快要消散没了。要是陛下一醒来发现自己赤地躺在这里,一定会不快吧?上一次进来的时候这么想着,于是拿来了儿童和奴隶才需要的鸭羽被,盖在上面。现在,他把那层东西掀开。有许多个词,她在听完他的汇报后把他招到上,让他给她提供一些能够稍微排解忧思的愉。他总是令她称心意的,但像现在这样没有得到许可就爬上来,是僭越,会让她非常不。 可他还是到她身上,亲吻她的身体,从脚踝,到小腿,到大腿。 “醒过来好不好,陛下?”他低声絮语着他的恳求,把那里吻得水莹莹,接着他离开那里,继续亲吻,从骨,到小腹,到房。他把头放在她的口。心跳平稳,呼平稳。体的损伤几乎完全修复,看出痕迹了。为什么还没有醒过来? 会不会永远也醒不过来? “求您醒过来吧,陛下……没有您,好多时候不知道该怎么办,每时每刻都害怕得不行……这个人想除掉我,那个人也想除掉我,每个人要么想让我死,要么觉得我死了也没关系……只有陛下会保护我……求您了,陛下,求您醒过来吧,我需要您的保护……” 只有心跳声和轻轻的呼声。 他抬起手,微微颤动的指尖拨开昏不醒的人的瓣和牙齿。她从来都不会吻他。如果恰巧这时睁开眼睛,一定会愤怒到想把他再刺穿一次。 什么也没有发生,他的舌头在她嘴里连,而她还是深陷在那近乎好像是已经死去的安眠中,身体十分松弛,魔力完全没有反应,脸上除了睡的安然外,再无别的表情。 “陛下……”他这样呼唤着她,在她身上摩擦自己,呼逐渐急促。有一次她问他:灵应该是寡淡的种族,为什么你每一次都硬得这么快?不等他回答,她便笑起来,自答道:总是忘了,你还有一般魔族血统呢。 如果她那时候允许他回答,他就会告诉她:说灵望寡淡,是因为他们不会对心上人之外的人唤起;面对心上人时,灵的反应和魔族本没什么两样。会有,会渴望媾,会希求抚,会梦想在开始和结束后接吻,彼此拥抱着闭上眼睛,一起入眠,度过一夜。 不过他也知道,就算她允许他回答,也不会把他的答案放在心上。下次把他招到上用完后,还是会摆摆手,让他离开,而不是让他留下来陪她过夜。 “陛下……陛下……”他一边着,一边把自己推进去。没有任何反应的躯体。把哪个撑开都行,顶进什么都行,进什么都行,不会被呵斥。哭也好,笑也好,呼唤也好,呻也好,都不会有回答。 说出什么话都不会有反应。 了几次后,终于平息,可是一种望消失,别的望就更明显了。他趴在她身上,低喃着:“姐姐……再——” 那个来得很快,不是他能跟上的速度。肩膀上的触手自发伸出,想要保护脆弱的主干。可那个也很强,不是它们能挡住的力度。拼尽全力抵挡,拼尽全力逃跑。抱着怀里的人狈地闪开原位,站到另一个地方,然而还是被刺穿了。该庆幸吗?位置从要害的心脏偏移到了肩膀,魔力凝成的箭矢完全贯穿他和怀里的人,几乎把他们钉到了一起。 下一刻,魔力消散。可是,即使不留下魔力阻碍愈合,他的复生速度也慢了许多。怀里的身体顷刻间就已经停止血,但他的血仍然不断滴落到地毯上。 “躲什么?”黑发红眼的魔族说,没有施舍他一个眼神。瓦尔达里亚正在凝结一把长剑,调整它的形态,给它的剑身上复杂的暗纹,剑柄做出繁复的雕刻。至于魔力的浓度……太强了,超出了他的知能量度的范围。 “请您恕罪,”他说,“适才——” “我正在赐予你这样的爬虫无与伦比的殊荣,”大公说,“心怀地接受。” “再考虑一下您的行为的后果吧——” “我可不是总有这样的好心情,”大公像是在欣赏他亲自凝结出的这把美丽的长剑,把它高举起来,“恩赐你这样的东西给她陪葬……呵,只有品味低劣的她才会欣然接受。” “两个圣子正在我们近旁徘徊,虎视眈眈——” “叫她姐姐,”猩红的眼睛瞥向他,“你配吗?” 大公向他出手。只是一击而已,甚至都没用上手里的那把剑——当然,那是终结魔王的武器,他不配被它切开。 “真恶心。”大公说,一步一步走过来,所到之处,那些蔓延的触手痉挛着,扭曲着,接着化为灰烬。他痛苦地蜷缩在地上,那个近乎致命的创口被他的触手死死住。触手还在不断长出,蔓生,徒劳地想要阻挡那个靠近的怪物。 可什么都阻挡不了,什么都做不到。在硫海,已经算是很厉害的猎食者了,可以随便猎食那些普通的生灵。对那些半魔,那些奴隶,也可以凭这种力量耀武扬威,好像一个真正的领主似的,被那些更弱者仰望。但是爬到这里,又变回了当年的模样,像一只蚂蚁一样弱小,唯一的倚仗是自己的主人,如果主人不保护自己,顷刻间就会被碾碎。 手臂被碾碎,怀里的人被夺走,自己也被魔力凝成的锁链穿透,吊起来,被拖着一起过去。艰难地睁开眼睛,他看见瓦尔达里亚正把她放回那张上。 还没有开始他的杀戮。 好好想一想吧,既然你现在还没有死,你还能气,还能思考。好好想一想,用你这什么也做不了的羸弱的躯壳,好好想一想。 突如其来的强烈剧痛降临到全身——是某种用来刑讯的诅咒。他和他的触手难以自制地挣扎起来,但那也只是增加他的痛苦,束缚他的锁链因他的挣扎在他身上又了新伤。 “我又没有切掉你的声带,”大公说,“叫啊。要是你的惨叫能把她唤醒,你也还算是发挥了点用处,我会宽恕你的僭越。快点叫——叫大声点!” 她不会醒来。不要被这种痛苦支配。继续想,好好想——到底还能怎么做? “陛下,真的一点也醒不过来吗?”大公轻笑着说,“我就要在你面前杀掉你一直小心护住的虫子了,还是你最讨厌的方式呢,他会痛苦好久好久才能最终死掉……你最好立刻醒过来。” 没有醒过来。那把长剑刺穿了她的小腹。 “真遗憾。”大公说,“结果还是这样啊……早知道,那时候就该杀了你,而不是把你拖出来。” 长剑出,魔力留在那,阻止血复生,可这是魔王,魔王体内的魔力无穷无尽,没有人能在她身上留下永远不能愈合的伤痕。得超过她复生的速度去攻击她的致命要害处才行。可是大公下一击,仍然不是心脏或者头。他刺了右肺,连血都没涌出多少。 “是不是现在正在哭呢?”像是无人处的自言自语,瓦尔达里亚这样低声呢喃,“你是多么害怕一个人在黑暗里孤独地等待……哼,到底是为什么,真魔选择你做这个魔王。如果你不是魔王,一下子就能结束了。” 接下来一剑,刺穿了脖子,却不斩首。 “看吧,陛下,我早就说过,易不会成功,我们最后还是会以这种方式结束,我杀了你,或者你杀了我,只剩下一个。” 这一次,剑尖终于对准了心脏,却迟迟不刺下。 “真是可悲啊,你,那些梦想,没一个实现。”大公一边说,一边慢慢把剑刺下去。可是看那长剑越来越偏移的角度,伤口涌出的血量——他本没有刺中心脏,又一次避开了要害。 大公没有把剑出来,重新刺。他把剑柄一直往下按,不仅刺穿了那具身体,还把一次刺穿了。他随着下按的动作弯,再和她近到一定程度时,伸出一只手去托起她的头。他似乎是想吻她,但始终没有吻,只是凝望。 突然爆发的大笑声打破了此刻的氛围。瓦尔达里亚直起身,没有出剑,而是松开了握剑的手。他转过头看向他。 “不出声,都快把你忘了。别着急,维洛,这就把你碾碎——” “真可怜啊,大公阁下,一辈子都没睡到过,好不容易现在机会来了,一点肖想却都不敢有——” “只有食腐的虫子才会有你那种尸的癖好——” “等陛下醒过来的时候呢?”他睁开这双灰的眼睛。那时候,所有人都说,他的眼睛和他母亲最像,上挑的眼尾出十足的机,灰眼瞳显出某种冰冷,总是不带情地审视度量她看到的一切人和一切事——那个在魔界出生长大,小心谋生的纯血的灵奴隶啊,犯下的斩断她生存之路的最大过错,是她太弱了,一个半魔的一顿鞭打就让她死去了。 他把他在体的痛苦和濒死的恐惧中想到的一番劝说出来:“总会醒过来的,魔力运转很平稳,身体状况也很好。醒过来,发现信任的孩子们都不在了,可靠的大臣们也都死没了,环顾四周,最不可或缺的那个人是谁呢?哈哈,难道是阿格利亚斯大人吗?瓦尔达里亚大人,您为着大局着想,都能挽救陛下到如今,那陛下可是……您知道她是怎样的人。为了在颓势中不再失去您这样有力的同盟,为了牢牢把您这张底牌抓在手里——陛下一定什么要求都会答应您的。哪怕是您对她说:您要她在您面前亲手杀了我,然后在接下来的十年,做独属于您的卵。” * 他的手臂长好了。在这一片血迹和半死不活的泥泞的触手中,他挣扎着先爬到上去。他的陛下早就复原了,苍白的身躯没有一点瑕疵。 他抓起她的手,放在边亲吻,然后用面颊蹭这只手,假装是这只手在抚摸他。他到自己暂时能够忽略身上的痛苦了——大公离开时没有做任何事,没有清理,没有复原,没有解开他身上的诅咒。是啊,高贵的大公不屑于做这些,这是奴仆的工作。接下来的许多事,都是奴仆的工作。奴仆们不辞辛劳地做好所有卑微琐碎的小事,让尊贵的大人们把时间留出来做更庄严伟大的事,这就是魔界……不……这就是世界。 他张张嘴,很想再喊那个称呼,可是立刻,他就想起了剧痛。这个房间并不是安全的密室,大公随时都可以悄无声息地过来,为他的僭越惩罚他,碾碎他。 他不想死,他还想守到她醒过来。 最后在冷汗中,他只是继续低语着那时候没说完的话:“再抱我一次,再吻我一次,好不好……” *DqQcY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