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还处于韧子对顾晓山展开追求、顾晓山躲避意的阶段,顾晓山自然有千万个理由不理会他。现在,顾晓山将他视为亲密人,那就是在月球上都能找到联系他的办法。 顾晓山只好说:「那个时候怎么一样?」 韧子想起当初自己热情追求顾晓山、然而顾晓山还是理不理的情况来。 韧子又想起顾老爷说的那一车话,一颗心似大石头往海里丢一样咕噜咕噜往下沉。 顾晓山没听见韧子的回应,便以为是信号不良:「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嗯。」韧子慢慢回了一声。 顾晓山便听出来韧子不愉快了,只以为他还追究当初自己躲山里了的事,便笑道:「那个时候和现在不一样,信号塔还没搭好,所以没法和你联系。」 这简直就是撒谎。 韧子却问:「真的是这样吗?」 「嗯。」顾晓山信誓旦旦,「可不是么?」 韧子却又说:「那个时候你本不喜我吧?」 韧子说话的直截了当,真是让顾晓山任何时候都能到意外。 顾晓山便说:「胡说什么,我一直都很喜你,我对你难道不是一直都很好吗?」 韧子心想「这就是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立即反问」的伎俩吗,他苦笑着说:「是啊,你对我一直都好的,除了我开始要追你的那会儿,你就躲我,跟躲瘟神似的。」 「你误会了。」顾晓山觉得韧子情绪不对,便连哄带骗的,「我那个时候只是太忙了。」 「你还糊我呢!」韧子咬牙说道,「你打谅我是傻子吗?你是真忙、假忙,我还不知道吗?」 「嗯,假忙、假忙。」顾晓山用安抚的语气说,「你说的对。我真是个大混蛋,所以我现在加倍对你好,行不行?你就原谅我吧。」 韧子便低声问道:「那你怎么突然又对我好了?」 顾晓山回答:「当然是因为喜你呀。」 韧子又问:「那你怎么突然就喜我了?」 「这……」顾晓山也真的说不上来。 怎么会突然喜韧子,喜得无法自拔,喜得智商都要丢了。 韧子听见顾晓山语,心里更慌了:「如果不是我那样一股脑地追你,我们是不会往的吧?」 答案只能是「是」了。 如果是讲真话的话。 如果不是韧子忽然向他表意,他相信二人恐怕真的是一辈子的好兄弟。绝不会像今天那样成为侣。 顾晓山却受到无形的力,他甚至能通过语音想象到此刻韧子的表情,一定是非常的无助,甚至眼眶可能都发红了。顾晓山无论如何说不出真话,但也不想骗他,便柔声说道:「世界上哪有这么多『如果』?如果你不是郁韫韧,如果我不是顾晓山呢?那又如何?」 顾晓山还是用他擅长的伎俩,不直接回答问题,而灵巧地反问,让对方困惑,陷入他的语言陷阱里。 韧子心都凉了,又继续说:「那么……你当初和穆初桐是订婚了吗?」 顾晓山一怔,忽然想明白了这两天的蹊跷,便说:「我爸找你了?」 「所以是真的了?」韧子的心冷了下来,「你当初和穆初桐还私定终身了?」 这「私定终身」四个字用在这个状况真是喜得很。顾晓山却笑不出来,只说:「你听我说……」 「我不听,我不听!」韧子大声说道,然后把电话挂了。 顾晓山听到「嘀」的一声,通话切断,心里前所未有的慌,又打过去,自然是打不通的。他真的惊讶一向有事说事、坦率真诚的韧子会忽然变成「我不听、我不听」的类型,而且还挂电话不理人。 过了一会儿,韧子发来了信息:「你不用打电话找我了,我虽然傻,但也不那么傻。你就是知道我笨,所以不肯跟我说真话,老想着糊我。你对我太不真诚了。我讨厌你,我要和你分手。」 顾晓山看着这则信息,僵住了许久,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屏幕已经自动锁屏了,他想点开,却发现指尖冰冷僵硬得几乎不能动。 当门铃声响起的时候,顾晓山还花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颈项转动的时候,甚至还发出了声响,像是生锈的齿轮转动,缓慢、迟钝。 门铃又响了两声,尖锐、急促。 顾晓山才站起来,整了整袖口,往门边走去,将门把一拉,便见外头站着一个高瘦白皙的男人——穆初桐。顾晓山皱起眉,下意识地将门推回去。 穆初桐一怔,没想到顾晓山一句话都不说就关门,连忙伸出脚来将即将关上的门卡住:「你不让我进门啊?好歹我现在是你这个鸟不拉屎酒店的贵宾兼合作伙伴,你就不招待招待?」 「现在太晚了。」顾晓山冷淡地说,「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顾晓山说话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喉咙发紧,像是干涸的沙漠一样,声音出口都是沙哑的。穆初桐也察觉到顾晓山状态不对,声音不对,脸更不对,苍白异常,额头还沁出一层冷汗。 穆初桐问道:「怎么了,你病了?」 「没什么。」顾晓山又想关门。 穆初桐依旧把门撑住,一脸正地说:「你爸出钱让我做坏事。」 「嗯?」顾晓山凝视穆初桐。 穆初桐又笑着说:「你出五倍?」 顾晓山冷笑,将门一关。 穆初桐又将门撑得更大力:「三倍?」 顾晓山仍把门往内拉。 穆初桐讨好地笑:「两倍、两倍,再不行我不亏死了?」 「一点五倍。」顾晓山斩钉截铁。 「你真抠啊!」穆初桐睁着眼睛骂道,「这就是郁韫韧在你心里的价吗?」 「不,这是你的价。」顾晓山回答。 穆初桐也算气笑了:「可以啊,可以啊!那我还值钱的。」 顾晓山径自入屋,穆初桐便也跟着走了进去。顾晓山在沙发上坐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膝盖发软,似乎还沉浸在一种「透支」的状态之中。那他还真得穆初桐前来了,因为这迫使他的大脑重新运转起来,不然,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呆住多久。 然而,当他有了思考的气力时,脑子里就都是韧子要和他分手的事实。 这简直让他不过气来。 分手? 他拿出了手机,重新点开了韧子发来的短信,确实无误地看见了「分手」两个字,刺眼至极,简直像是两尖锐的针往他的眼球上扎一样。 坐在对面的穆初桐注意到顾晓山眼眶发红、脸却苍白,便再问一句:「你真的没生病么?」 顾晓山抬起头来,冷冷地盯着他:「你找我爸了?」 顾晓山从来笑,就算生气了也是笑着的,甚少有这冷酷神,配合着他那双柳叶刀似的眼,真叫人胆寒。穆初桐打了个冷颤,连忙撇清:「不、不、不,不是我找你爸!是你爸找我!」 顾晓山不语,只是打量着穆初桐,似乎在掂量着他是否说谎。 穆初桐被看得不自在,便又解释:「你想啊,我现在什么身份呢?还能找得着你爸吗?他自己来找我的,还说起什么我俩以前订婚的事情!」 顾晓山算是想明白了,角微微翘起:「是么?他倒是回心转意,想你做顾家的人了?」 「呵,他嘴上是这么说,心里么……」穆初桐背靠着柔软的沙发,一派悠然地说,「哪里能看得上我?我看他是觉得摆不了郁韫韧,所以拿我来过桥。等过了桥,就过河拆桥。拆掉我,总比拆掉郁二少爷容易吧?」 顾晓山笑答:「你倒是看得明白!」 穆初桐答道:「我要这都看不明白,那这些年就白活了。」 顾晓山摸了摸手机屏幕,喟然说道:「可总是有人看不明白……」 穆初桐看顾晓山脸惆怅之,只觉得新鲜得很,便端详着他这难得的神情。顾晓山将手机放在掌心,只觉得重逾千钧,手腕也酸了。 他浑然忘了对面还坐着个大活人,心里又惦记起韧子来,只嘀咕着:韧子是真的要与我分了吗? 那边穆初桐被晾着了,也有点尴尬,便没话找话,一边剥开茶几上的酥饼,一边说:「我分你一点?」 「分?」顾晓山忽然似爆发了一样,吼道,「分个!不准分!」 穆初桐算惊着了,立即将刚掰开的酥饼合上,进自己张大了的嘴里。 第85章 顾晓山看着穆初桐的反应,才惊觉自己的失态,微微着气,扭头看向窗外。穆初桐嘴里嚼吧着酥饼,心里也惊讶的,他认识顾晓山那么多年,还真的是破天荒头一回听见顾晓山那么大声说话。从刚刚开始,顾晓山的行为就特别反常,简直和平的顾晓山判若两人。 穆初桐又指了指酥饼,说:「真不吃吗?红糖的,适合你。」 「红糖的为什么适合我?」顾晓山问。 「你看你?情绪失控、脸苍白,一看就是来大姨妈了,吃点红糖,有益。」穆初桐摊手说。 顾晓山不理会他这个无聊的笑话。 穆初桐道:「既然你不是来大姨妈了,那就是失恋了?」 顾晓山牙关一紧,道:「说什么?」 「哇啊!」穆初桐看顾晓山的反应明白了答案,便大吃一惊,「你老爸高!真是高!你俩分手啦?那还找我呢,这是有备无患吗?」 「没有分!」顾晓山回答得斩钉截铁再加一点咬牙切齿。 穆初桐也不要继续拈老虎须了,笑着说:「您说没有,那肯定没有,我看你这个形容,还真是动了真格的?没想到啊!那祝你俩百年好合?」 顾晓山没心情和穆初桐耍嘴皮子,只说:「我爸让你做什么?」 穆初桐摊手:「还能做什么?接近你、电你、勾你、你,必要时灌醉你,在你和韧总之间制造误会——就你懂的 、就电视剧里演的那种。」 顾晓山笑了:「那你倒是放得开!」 「诶,你这话我不听!我要放得开就不跟你坦白了。」穆初桐指着自己说,「我、我也是有尊严的!有底线的!」 顾晓山笑道:「那当初你勾我的时候,怎么就没有了呢?」 说起当初穆初桐的死皮赖脸倒追顾晓山,穆初桐也是一点儿不脸红的:「当初你又没有男朋友。我追你那有什么丢脸的?追男人还讲面子呢?那我八辈子都勾不着你,你可是天鹅,我就是欧锋。」 顾晓山摆摆手,有点头痛:「当年的事还是不要提了。」 「怕你小男友听得不高兴了吧。」穆初桐说,「遮遮掩掩的不是更讨人厌吗?把人当傻子呢!」 这话真正触及顾晓山的痛处,顾晓山瞪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当然关我的事,我可是收钱办事的!」穆初桐理直气壮,「你们要熬不过去,我问谁要钱去?」 顾晓山听见「熬不过去」四个字,又开始脸黑了。dqQcY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