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 “是啊,我叫了你曾叔,小舟,还有姜瑶一起过来。我听你曾叔说,他们俩正好昨天回来的。趁着景初生,我们老人聚聚也好。” 梁语陶一时间竟是怔住了,还未等她反应过来,穿过厨房的全透明落地窗,她已经看到有人走了进来。走在前头的是曾兆,而后头并肩的而来的两人,正是曾亦舟以及姜瑶…… ** 饭桌上气氛恰好,父母辈的皆是有说有笑地谈着,说工作说儿女,说平里的趣事。 只是此刻,梁语陶却如坐针毡。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她正巧坐在了曾亦舟和姜瑶的对面,在两人的眼皮子低下,梁语陶有些无所遁形的尴尬。 梁景初夹了块鱼,剔掉骨头,进梁语陶碗里:“姐,吃鱼。” 看着皮白柔的鱼落入碗底,梁语陶却没了吃的兴趣,信手拨了一下,便听得梁景初在一旁跟曾亦舟搭话:“舟哥,好久不见,你可是魅力见长。” 梁景初打小就对曾亦舟十分崇拜。在他的少年时代,曾亦舟一直是个伟岸的英雄人物。他会在梁语陶有危险的时候及时出现,会在梁语陶被人取笑时果断抡起拳头。而那时,从小被赋予着保护姐姐任务的梁景初,却因年龄尚小,有心无力。以致于后来,年纪小小的梁景初就彻底沦为了曾亦舟的小跟班。即使后来曾亦舟离开久江市,奔赴远江市读书,但梁景初对他的那份崇拜依旧有增无减。 “这话是什么意思。”曾亦舟端起酒杯,轻晃了晃,饶有兴致地开口。 梁景初朝他举杯,线上扬:“你看你,先是把我姐骗去了久江市读书。现在我姐回国了,你又把她骗去那儿工作了。这不是魅力见长是什么?” 听见梁景初提及自己,梁语陶的面陡然僵了僵。她不经意地瞥了姜瑶一眼,见她正一门心思地吃着饭,才小心翼翼地扯了扯梁景初的衣袖,示意他不准再说下去。 曾亦舟显然看见了梁语陶的小动作,不忍心看她不悦,便出声解围:“你姐她只是恰好遇上久江大学招聘。” “舟哥你谦虚了。”梁景初抿了一口红酒,慢条斯理地说:“对了,最近连姜瑶姐都跟你一起去了久江市吧。现在想想,在久江市的也就剩我一个了。你看,要不我改明儿毕业了,也去久江市投奔你吧。你们公司缺不缺法务,我想我倒是可以一试。” “一个全国顶尖法学院毕业的高材生,去我们公司当法务,未免也太暴殄天物了。你愿意,梁叔都不见得肯。”曾亦舟与他碰了碰杯子,浅酌一口。 两人话音未落,从主座那边忽而就传来了梁延川的声线,带着点温润的笑意。 “小舟可是这一群孩子里最年长的了,现在也不小,事业也上去了,也是时候成家了吧。” 梁延川一旁的曾兆叹了一声:“你可别说,这孩子啊,一门心思对着工作,身边倒是连个女朋友都没有。不过幸好我趁他小时候留了一手,从小跟姜瑶家订了娃娃亲,等过些子就打算把姜瑶的户口迁出去,把两人的事情办一办……” 梁语陶伏在膝盖上的手揪得紧紧的,险些要攥进里。而反观她面前的姜瑶,则是羞红了脸,眼神娇赧。 白梓岑淡笑着打断他:“兆哥,这都二十一世纪了,哪还有娃娃亲的道理。姜瑶好歹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你要是不问她的想法,一味的就给她把婚姻给包办了,她岑姨我可不同意。” “哎哟。”曾兆摇摇头,扫了眼身旁的兄妹二人:“小岑你可不知道,姜瑶这孩子从小就喜着她哥呢。” 曾兆话音刚落,饭桌上就陷入了诡异的沉默。桌上七人,皆是各怀心事地思考着什么,或是沉眉,或是惊讶。毕竟,在这之前,姜瑶喜曾亦舟的事,并未公开过。 最后,倒是梁延川率先开了腔。 “这样也好,亲上加亲。”他眼光直指曾亦舟,笑道:“对了,小舟打算什么时候把婚事办一办,要是不介意的话,你梁叔我可是愿意遂自荐当证婚人。” 曾亦舟抬眼,目光落在了梁语陶身上。见她眉眼里皆是化不开的愁郁,不由地嘴角上扫,故意不撇清自己和姜瑶的关系:“不用了,谢谢梁叔,暂时没有这个打算。” 末了,还不忘站起来敬了梁延川一杯,一饮而尽。 ☆、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章 一桌饭,吃得梁语陶身心俱疲。 待用完餐,梁语陶迫不及待地就借口去厨房洗碗,离开了餐桌。 厨房里,水龙头下哗哗出的清水,窸窸窣窣地留进水池里。梁语陶挤了点洗洁,匆忙地往盘子上擦。水声很大,能盖过很多细小的声音。于是,在这样细小的声音下,梁语陶忍不住了鼻子,啪嗒一声,一滴眼泪留进了水池里。 身后,有人端了盆子进来,乒乒乓乓的盆子碰撞在一起,声音清脆。 梁景初向来有饭后帮母亲白梓岑一同收拾的习惯,因而此刻,梁语陶对他的到来也不以为然。 梁语陶赶忙用肩膀抹了抹眼泪,吩咐道:“景初,把盘子拿过来,我一起洗了。”她平里十指不沾水,今倒是破天荒地想用这种方式麻痹自己。 没听见身后的动静,梁语陶正打算收敛情绪,转身嘲笑他动作慢。结果刚一回头,却蓦地发现站在她面前的确是曾亦舟。 “你怎么来了?”她惊讶。 曾亦舟抿微笑,顺手接过她手中的百洁布,说:“我来吧,你那双手是用来拉琴的,可别洗盘子洗糙了,岑姨可要舍不得了。” 他修长的手指被浮起的泡沫浸没,笑道:“平时让你洗双筷子都嫌油腻,今天倒是勤快得不像你了。” 梁语陶想起刚才在饭桌上,他言又止的暧昧,以及姜瑶羞红的脸,就气不打一处来。她完全不理会他,只将水龙头别过了一个弯儿,将另一边的水池盛水,挤了洗洁又重新开始洗刷。 梁语陶彻底跟他杠上了,他洗一个盘子,她定要洗上两个,比他快。 曾亦舟慢悠悠地洗着盘子,布泡沫的清水开始变得浑浊:“我听说那天我们回来之后你去见了谢绍康。” “对,但是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最终还是打算跟他在一起?”他试探着,微蹙的眉宇间有些细微的不悦。 她吐字淡定:“与你无关。” 说完,她就又开始卖力刷盘子。水变得浑浊,她的手浸润在各酱汁残留的水里,显然无法看清水下的任何事物。猝不及防地,她“啊”地一声就叫了起来。 曾亦舟闻声,赶忙将她的手从水里出来,拧开水龙头用清水替她冲洗。她食指处被扎开了一个口子,虽然不大,但十指连心,她已经疼得眼的泪花了。 曾亦舟探手伸入水池里,取出了罪魁祸首,竟是一个豁开了口的盘子。她大约是洗得急躁,又赌气忙着跟他比拼,就伤了自己。 他小心翼翼地握着她的手指,用水洗刷干净食指上的细菌,待到血停了。他才不紧不慢地取出创口贴,替她贴上,哭笑不得:“你那么急干什么,又没人跟你比赛洗盘子。” 梁语陶不答,低头看着他替她包扎的温柔动作,愣愣发呆。 “疼吗?”他又问了一句。 她眼神迟钝,半晌后,才答非所问地吐了一句,语气带着忐忑的迟疑:“曾亦舟,你会和姜瑶结婚吗?” 曾亦舟贴创可贴的手猛地一顿,片刻后,才终于仰起脸来,眉眼里都是笑意:“所以……你刚刚跟我赌气,故意我,跟我拼洗盘子,就是因为这个?” “我问你,你真的会和姜瑶结婚吗?”她又重复了一遍。 他故意笑着,不答。 梁语陶沉不住气,偏生赵成所说的事她还不够笃定,她不敢直说,只好旁敲侧击道:“我是说,如果姜瑶可能不是像我们俩想象的那样单纯简单,她可能城府很深,你还会打算跟她结婚吗?” “我什么时候打算跟她结婚了?”他冷不丁地打断了她。 她微眯眼眸:“什么意思?” 他眼尾上扫:“陶陶,‘打算’这个词,要慎用。没头没尾,甚至连八竿子都打不到的事情,叫什么打算?” “可我刚才都听曾叔说了,他……都准备让姜瑶迁出户口,让你们俩结婚了。” 他忽而笑了起来,眼神宠溺地握住了她的手,之后十指相扣,握着,抵在他的口。他静默地笑着,眉眼里带着一如既往的温柔,甚至还多了点得意之。 “你觉得,你心里藏了一个人,还能再另一个人吗?” 闻言,梁语陶一时怔楞,竟也说不清是气,还是……开心。 ** 梁景初生当天,曾亦舟因为公司事务繁忙,晚饭过后,就直接回了久江市。姜瑶则是趁着周末假期,在久江市逗留了两天才回去。 前几,梁语陶接到姜瑶的电话,说是她医院的同事听说她是远江市来的,特地让她带点远江市著名的糕团特产过来尝尝。可偏偏姜瑶之前在远江市的时候,时间紧忘了买,她总也不好大费周章再赶回来一趟,百般无奈之下,就想让梁语陶这个趁着学校暑假留在远江市的人代为采购。 是,一大清早,梁语陶就提了一塑料袋的食物回家,累得直。 食品类的东西沉得很,塑料袋吃重,不到一会,手提处就被拉伸成了狭长的一条带子,直勒得梁语陶手指发红。换手拎的时候,她一时大意,忘记了食指上尚未结痂的伤口,等到回到家里,才发现手上已是一片鲜血淋漓。 红的腥血已经干涸,突兀地在手心里开出花儿来。梁语陶瞧了一眼手上的血,就开始止不住地干呕,等到用水洗净,那股血腥味散去之后,她才稍稍好了些。 她用酒棉花给伤口消了毒,重新拿了张创口贴刚准备包上,白梓岑却忽然走了过来。 “怎么又是拿酒消毒,又是贴创可贴的,是哪里受伤了?” 梁语陶坐在一大堆食物里,朝白梓岑抬起头,解释道:“前几天洗盘子的时候划伤的,刚才拎东西的时候没注意,一不小心又血了。” “我看看。”白梓岑坐在梁语陶身边,又重新给她消了一遍毒,才贴上创可贴。 待完这些,白梓岑才抬眼打量着周遭的一切,问道:“怎么买了这么多糕团回家,是要送人?” “不是,是姜瑶的。她同事想尝尝久江市的特产,我就顺道做个好人,替她买了寄过去。” “是这样啊……”白梓岑看了梁语陶一眼,言又止。 梁语陶显然并未察觉出白梓岑的异样,她一门心思地收拾着食物,正打算找个盒子装起来。白梓岑却意外地走到她身边,拉住了她的手,迫使她坐在她的身旁,语重心长地同她说:“陶陶,其实妈妈并不太希望你跟姜瑶这孩子有过多的接触。” “为什么?” 白梓岑握住梁语陶的手,轻叹一声:“妈妈也不是不喜姜瑶这孩子,只是这孩子太懂事,懂事到让人摸不透她的心理,让人难以放心。当年她孤身一人来投奔曾家,妈妈对她刮目相看,甚至还有点小小的敬佩这孩子。也因此,对孤苦伶仃的她也格外上心。只是相处之后,才发现这孩子实在太成懂事……” 白梓岑蹙眉:“或许说,这孩子的思想城府,远比我们这些大人想象得还要深。” “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梁语陶不解。 然而,白梓岑却并不直面回答梁语陶的提问。只是温柔地抚上了她的手,说:“总之,你还是离姜瑶这孩子远一点的好。” ** 白梓岑意味深长的话语令梁语陶颇为疑惑。此时此刻,她的脑袋里像是含了一团浆糊,所有的思维全都凝结成了块,她只盼望着赵成能快点来消息,联系到当年那名道上的大哥,从而清楚当年的始末。 脑袋里昏沉沉的,梁语陶正准备随手玩会儿手机打发些复杂的心思。结果,才玩了不到五分钟,就兀自睡着了。 等白梓岑叫醒她的时候,已经接近下午三点了。 梁语陶从睡梦中转醒的时候,头柜旁就多了一碗皮蛋瘦粥。滑的皮蛋配上鲜香的瘦,加入葱姜,炖煮三个小时,这是白梓岑的拿手好菜,也是梁语陶的最之一。只是此刻,梁语陶看着那一碗粥,胃里却翻江倒海地在闹腾。 白梓岑走到梁语陶旁边,枕了个软垫在她的身后:“陶陶,你最近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怎么回来没几天,没没夜地都在睡觉。这嗜睡可不是一件好事,该不会是前一阵子去山区当打拐志愿者累伤了吧?” “妈,我没事,可能是最近生活不太规律,睡得太晚了。” 梁语陶随口敷衍着,但她的心里却早就有了想法,只是思来想去,那种事情发生的概率实在微乎其微。况且,假使真的发生了,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所幸,她就做个缩头乌,不管不顾了。 梁语陶笃信船到桥头自然直的道理,她总觉得,等到哪天瞒不住了,再行坦白也不迟。 “年纪轻轻的少熬夜。”白梓岑嘱咐了一声,顺手拿起头柜上的粥,递给梁语陶:“快趁热喝了吧。我刚才都没注意到你没下楼吃午饭,倒是管家跟我说了我才发现。今早还看见你趴在垃圾桶旁干呕,我想着你大概是胃口不好,索就煮了碗粥给你喝。我记得你小时候可是最喜喝这皮蛋瘦粥的了。 “谢谢妈。” 梁语陶抿一笑,接过白梓岑手中的皮蛋瘦粥。她舀动了几下勺子,却没有下口的*。鲜香的粥味在勺子的搅动之间,弥散在空气里,透过空气间细小的分子,进梁语陶的鼻息。 “唔……” 胃部不适上泛,梁语陶立马将粥扔在头柜上,捂着嘴,趿拉着拖鞋就往卫生间跑。白梓岑焦心地跟了过去,却见梁语陶趴在马桶旁,不停地呕吐着。可偏偏她一天都未曾进食,什么都吐不出来,只不停地胃里反酸,折腾得她整个脸都涨得通红。 待胃里的不适被下去,梁语陶整个人都力了似的,倒在了洗手台前。 白梓岑心急火燎地蹲下身,查看她的状况:“陶陶,这是怎么回事?这种干呕的现象已经不止一次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说道最后,白梓岑无法再淡定下去,拎起了她的胳膊就要将她往外拽:“走,我带你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DQQCy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