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楚兮想了想,就放下杯子挪到他身边。 殷湛伸手将她捞过来抱在怀里,下巴底下她头顶。 宋楚兮老实的窝着,只抬手去摸了摸他的脸道:“你不是有话要问我吗?” 殷湛笑笑,“如果你不想说,那就算了。” 宋楚兮靠在他怀里,眼底眸光却慢慢沉淀下来,有些明灭不定。 又过了一会儿,她方才开口,轻声的道:“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她回京几趟了,可是我做的事她却从来没过问,更没手,甚至连严华都没联系。虽然我心里知道是她,但是这个样子——” 宋楚兮说着,终是一筹莫展的叹了口气。 她从殷湛怀里爬起来,跪坐起来,转身去面对他的目光,眸子里有深刻的忧虑情绪,“沅修,我——有点担心!” 各种迹象显示,那个人都应该是她的,可是对宋家和南塘发生的一连串变故她都毫无关心也不手过问,这种完全事不关己的态度又让宋楚兮怀疑—— 总觉得那便不像是她了。 虽然没有正式的打过道,但整个大郓城的百姓口口相传的那些往事,总不会都是假的。 这一刻,宋楚兮的心中便是千头万绪。 “可是说到底,你还是信她的不是?”殷湛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眼神温软。 宋楚兮默然垂下眼睛。 是的!她信! 即使素未谋面,即使她行事的所有动机和目的都不明了,可打从心底里,她就是信! 这种信任,看着甚至会叫人觉得滑稽和不可理喻。 但这世上就是会有那么一种人,哪怕你与他萍水相逢,也会心悦诚服的一见如故。 她很少会有这样情用事的时,但是她的意念强大,但凡是她认定了的事情,那便就是无从更改的。 殷湛看着她,也是良久,将目光移向了别处。 “你信她,原也是对的。”他这样说道,语气平稳却很客观,“不管她蛰伏于彭泽皇室之中到底意何为,她对你总是好的。” 让柔嘉公主里的那几个侍卫死于非命,又从即墨勋的魔爪之下助她逃,即使无言,她做的事,也终究都是向着她的。 那一晚,她握住她手腕的时候宋楚兮就已经察觉了不对劲。 那个人,虽然身量高挑,再加上从来不已真面目示人,平时出现在人前的时候全身都包裹的严实,可是两者接触,手下的触却是骗不了人的,那只手的骨节纤细,分明就是个女人。 虽然只是隔着衣物模糊的一次碰触,别人也许很容易忽视,可她宋楚兮是警觉惯了的。 只是那时候虽然心里起疑,却摸不着头脑,直至后来严华现身,再联系到怀王府和即墨勋身边发生的一些事情,宋楚兮便十分笃定的知道,那个人—— 就是她! 殷湛见她还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就又从窗外收回目光,手指轻轻刮过她的鼻尖。 他看着她的眼睛,终还是承认,“我一直叫人暗中监视黄陵,太后仙逝之后不久,她出现过一次,这次进京之后,也有!” 宋楚兮的心头微微一震,却不知道他居然会做这种事。 “瞪什么眼?”殷湛倒是不在乎,顺手将她揽入怀中,抱着道:“就你那坏脾气,我还能指望事事都从你嘴里往外掏吗?你愿意揣着就自己揣着吧,好歹我先有点准备,回头若是出点什么事,不至于毫无准备。” 倒不是说宋楚兮不信她,只是她独来独往又强大惯了,有些不轻不重的事,她只是不习惯于倾诉。 能把她所有的一切都包容到这种地步—— 这世上,恐怕除了殷湛就真的再找不出第二个了。 宋楚兮把额头抵在他口蹭了蹭,殷湛就又继续说道:“不管她还有什么私人目的,但总归也还是把你们都放在心上惦记着的,也没有什么好纠结的。你既然不想主动去打扰她,那就继续静观其变吧,她在即墨勋身边六七年了,单说自保的能力,应该还是不成问题的。” “我——就是有点担心。”宋楚兮闷声说道。 她对宋楚琪的觉,不能算是亲人,毕竟这世上哪有他们这样素未谋面却还要无端的装作情深意重亲密无间的亲人的,或者更确切的说,只是觉得同病相怜,又有些钦佩,再加上对方几次出手帮过她,自然要衍生出好来…… 所以,既然都是举目无亲,那就将计就计,把彼此当成可以依托的乔木,倒也是不错的。 她的心思,殷湛大抵是了解的。 她握了她的一只手在掌中,轻声的安抚,“有什么好担心的,即墨勋绝对玩不过她。” 可是那个女人,她抛家弃族七年有余,死守在彭泽皇室,这其中又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呢? 天下大局,风波将近,这天底下,其实是真的没有哪一处是绝对安全不会被波及到的。 * 总之虽然闹得天翻地覆,但京城里的局面到底也没受到影响,绝大多数人都被蒙在鼓里。 诚然,殷绍带了那么一大队人马出京,这动静是瞒不住真正的有心人士的。 赫连缨处的消息便是如此。 赫连煜带了几封密函来见他,自己径自往椅背上一靠就开始喝茶。 赫连缨一一拆阅,看完之后却只随手扔到一边。 赫连煜挑了眉头看过去一眼,“不动手?” “嗯?”赫连缨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你是指得哪方便?” “随便哪方面啊!”赫连煜撇撇嘴,现如今他的格看着总算是稳重了一些,但是每逢私下里兄弟两人独处的时候又难免暴。 他稍稍坐直了身子,“北狄的天京之内,群龙无首,正是个空壳子,可以趁虚而入,这个时候再发兵的话——你觉得殷述能撑得起来局面?” “谁知道!”赫连缨冷嗤一声,似是对这个提议没多少兴趣,“到底是个心机深沉的,保不准就真有两把刷子。” 赫连煜皱眉,于是不再说话,只死死的盯着他。 赫连缨兀自沉默了一阵,终于有些不耐烦的看过去一眼,“有话说话,总盯着我看什么?” “我在等你拿主意啊!”赫连煜道,说着,又是不屑的撇撇嘴,“说是放权给我,又不准我自作主张,你觉得我这傀儡当得很有意思?” 西疆的政权复起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所有的一切也都逐渐上了正轨,可一旦说到要称帝正名的话题,赫连缨就左右逃避。 赫连煜是没有跟他争权的打算的,这样冷嘲热讽,也不过是因为心里着急。 他看着自己的兄长,只觉得越来越无力,“哥,你倒是说话啊!和北狄那边就算你暂时不想动,但殷绍和即墨勋那一行人的行踪我都把握住了,如果借机出手的话,绝对也是收获不小,难道连这边的机会都要一起放弃吗?” 赫连缨没有回答,站起身来,举步走到一边。 他眼底笑意慢慢敛去,神变得略有些严肃庄重了起来,冷冷道:“事情没这么简单,绝对有猫腻的!” “什么意思?”赫连煜不解,却是下意识的警觉,手下正拢茶的动作顿住,只怔怔的盯着他的背影。 “即墨勋的为人可没那么大义善良,他都要出逃了,还会考虑带着自己的女人一起走?这不合他的格,我总觉得他背后应该有人在给他出谋划策。”赫连缨道。 赫连煜想了想,从各方面的资料显示,即墨勋的确不是那样的人。 他心中越发的警觉,“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哥你在怀疑谁?难道是那个丫头?” 这么一想,他便就有些了悟。 如果是宋楚兮那个丫头掺合了,也就难怪自己这亲哥会婆婆妈妈,放着这么好一石二鸟的刺杀机会而不用的了。 人们常说的红颜祸水,无外乎如是。 “如果真是她,倒也还好,怕就怕是——”赫连缨沉,话到一半,却是言又止。 他极少会有这样迟疑不决的时候。 赫连煜忍不住的站起来,走到他身边,神忧虑的看着他的侧脸道:“哥,你到底在怀疑什么?到底还有什么事?” “很早以前的旧事了。”赫连缨道,终于一寸一寸的缓缓扭头看向了他。 兄弟两个,四目相对。 屋子里是室的沉默,有一种诡异又冰凉的气氛在空气里不住的升腾。 这种觉,一旦滋生出来,那便是如火燎原,飞快的扩散。 “你是说——”良久,赫连煜突然打了个寒战。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确实很奇怪。”赫连缨道:“如果说她当年就是一时失意,避开了,还有情可原,可是连宋久死了她都没有出现?这事情总让我想起来会觉得有些不安的。” 兄弟两个似是在打哑谜,但明显彼此都明白对方指的是谁。 赫连缨的面凝重。 赫连煜思量半晌,最后还是觉得难以置信的摇头,“我们从一开始就有仔细的注意查找,哥难道你还是怀疑——” 他说着,就又兀自倒了一口凉气,坚定的摇头,“哥,我知道你最近一直因为那丫头的事情心烦,就不要胡思想的给自己找事儿了。且不说这事情一点影子也没有,就算真的有什么——” 他说着,又顿了一下。 实在不想往兄长的伤口上撒盐,但却更看不惯他总是为了一个女人而执不悟。 “那丫头,从一开始你就知道和她是不可能的,何况现在她都嫁了人了,随便怎么样都没有关系的吧?”最后,他终还是忍不住的气急败坏,“而且宋楚琪那边我看也没什么,她如果真的对你有敌意,并且也还没死的话,早就该主动找上门来了,你这到底是在担心什么?” 赫连缨只是沉默不语。 赫连煜等了片刻,见他还是如此,就不由的怒道:“你到底怎么回事?如果真那么在乎,真那么放不下,当初强行把她带出来就是了,我又不会说什么。当初是你自己说不要,现在还管她做什么?” 是啊!还管她做什么? 可是我真的有管她吗? 赫连缨微微牵动角,重新出一个笑容,回头拍了下赫连煜的肩膀道:“我离开两天,很久没见到师叔了,那些事情,你处理吧!” 言罢,就转身先出了书房。 赫连煜在他走后,面上神却逐渐严肃冷凝了下来,演变得越发忧虑。 他的侍从从外面进来,小心翼翼的开口,“殿下,少主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赫连煜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随即却暴怒起来,一把将桌上的东西扫落在地,怒目道:“你问我?我还想知道呢!” 真是活见鬼了! 你不能说他是儿女情长,会为了宋楚兮而不顾大局,相反的,为了所谓的大局,他可以毫不手软的把那丫头利用的连渣都不剩。 看着无情无心的一个人,却更是狠辣决绝的只会叫人心里觉得不安。 他的随从被他吼得缩了缩脖子,半晌才又小声的问道:“那现在要怎么办?彭泽太子那一行人,我们还要不要动手?” 赫连煜回过神来,忽的扭头看向他。 他面的怒容,怎么看都不善良。DQqCy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