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微言的眉头皱起来,他和宁王生的很像,这样一皱眉,就更像宁王了,在锦绣的印象中,不常见的宁王是个不能触犯,有任何不敬都会被呵斥的大人物。此刻见孟微言皱眉,锦绣的手一抖,竟把砚台推到纸上。 墨泼出来,整张纸到处都是墨点子。 小吴哎呀了一声,就去拿抹布:“锦绣你今儿是怎么了?赶紧拿帕子把大哥手上的墨给擦掉,不行,还要传热水。”说着小吴就丢下抹布,跑到门口叫玉兰打热水进来。 锦绣已经吓的给孟微言跪下:“大哥,我,我是无心的。”孟微言的眉头皱的更紧,他看向锦绣:“你今儿到底怎么了?能不能和我说说?” 孟微言这话让锦绣的眼泪顿时出,她也晓得自己心中想的,不能和孟微言讲,可是若不讲呢,锦绣也不知道,该怎样敷衍孟微言,因此锦绣用帕子擦着眼泪:“我,我只是,只是,想家了。” 想家了?孟微言突然笑了:“果真是想家了,方才你还骗我呢,起来吧。”锦绣抬头看向孟微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这会儿是眼泪,更显动人。这个锦绣,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孟微言心中不由泛起这个念头,接着孟微言就低头,不能去想这件事,娘不是说过,总要等到继妃过了门,有了身孕,才好…… 玉兰已经带着丫鬟端着热水进来,见状玉兰吓了一跳,忙走过去给孟微言挽着袖子,又拿着手巾给他擦手:“锦绣向来都是谨慎的,今儿怎么就闯了这么大的祸?” “不关她的事,是我字没有写好。”孟微言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见锦绣还跪在地上,孟微言对锦绣又笑着道:“起来吧,不要再跪着了。”锦绣低声谢过孟微言才站起身,见玉兰已经服侍孟微言洗好手,锦绣脸微红地上前要把那张被墨污了的纸拿去扔掉。 孟微言已经阻止她:“不要拿去扔掉,我瞧着这上面的墨,颇似梅枝,小吴,你去把颜寻出来,我做一副梅花。”小吴连声应是,这里是宁王妃的寝殿,何须小吴去寻,小丫鬟已经急忙把画具给寻出来。 此刻孟微言比方才的心情好了许多,依旧是小吴在那拉着纸,孟微言仔细瞧着那些墨迹,微一思索,就顺着那些墨迹,连方才那个大字一起,变成一株梅树的枝干,接着孟微言拿起红笔,轻轻勾了几下,就见树绽放红梅。 “大哥的画作的是越来越好了。”玉兰十分捧场地在旁边赞扬。孟微言瞧向一边的锦绣,略一思索就把这画给小吴:“等这墨干了,你寻人把它裱出来。还有,锦绣!” 锦绣急忙上前一步听令,孟微言瞧着锦绣:“你的针线很好,娘一直都夸赞,这会儿你泼了我的墨,也要补偿我,就罚你照着这幅画,绣一个梅花图出来。” 这要求,说难不难,不过能解了尴尬也好,锦绣还是低声应是,孟微言伸手敲下额头:“嗯,你们绣花是要花样子的,来来,再拿纸来,我给锦绣画一幅小的。” 玉兰的笑这会儿憋不住,真的笑出来了。小吴也是脸笑盈盈,锦绣此刻心中却没有什么喜,是疑惑,做了人的妾,就连自己的儿女,都要先孝敬了嫡母,才是生母。这是礼,可是这人间,除了礼之外,是不是还有理?母子连心,哪能用礼来把理给去了? 锦绣还在发愣时候,孟微言已经画了一幅小一点的墨梅,给锦绣,锦绣回神过来,急忙接过墨梅,对孟微言连连道谢。孟微言接过玉兰递上的手巾擦着手:“你可要赶紧绣出来,我要拿去讨娘的赏。” 锦绣再次应是,孟微言这才离开,等孟微言一走,玉兰就瞧向锦绣:“恭喜啊!” 这声恭喜,玉兰说的是情真意切,可锦绣心中,却没有一丝喜,只有惶恐。有个小丫鬟已经笑了:“锦绣姐姐这会儿喜的话都说不出来了。”玉兰伸手敲一下那小丫鬟的脑门:“要是你,这会儿只怕更是喜的牙都掉了。” “姐姐,我……”锦绣终于想起自己该说什么,张口只说了这一句,玉兰已经笑着道:“这会儿别说,锦绣,我知道你是个知好歹的姑娘,才和你说恭喜。不过王妃的情,你也是晓得的,千万别张狂。” 锦绣明白自己该和玉兰道谢的,但嘴巴却像被什么东西黏住一样,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玉兰只当锦绣又喜又羞又窘,已经在那嘱咐小丫鬟,今儿的事,可不能传出去。小丫鬟连连点头,接着玉兰才拉着锦绣坐下:“瞧你,我们是姐妹,这些话是我该教导你的。不对,再等过两年,就不是我教导你了,而是……” 锦绣瞧着玉兰面上的喜,想了半天才道:“玉兰姐姐,做妾……”玉兰打锦绣一下:“你是不是喜的都忘了自己姓什么了?亏的是在我跟前,要是王妃听到了,怎么会饶你?锦绣,我们王爷是当今的亲弟弟,我们大哥就是当今的亲侄子。若非祖制,大哥身边有诰封的妾,还要官家小姐来做呢,哪轮得到……” 玉兰觉得自己话说快了,急忙收口,对锦绣笑盈盈地道:“我晓得你入王府之前,也在家读过几本书的,和我们这些服侍了王妃,才得到王妃指点的人不一样。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我们的命就是这样了,这会儿王妃看中了你,大哥对你也很上心,这就是你的福气。你从此之后,就该好好服侍王妃,等到继妃过了门,你去服侍大哥,对继妃也要恭敬,这样才能让王妃更看重你,大哥对你更上心。切记不要持宠而娇。这王府,可比不得外面那些暴发户人家。” 一句话已经冲到锦绣边,这种福气不要成不成,可锦绣晓得,真要说出来,会被玉兰笑话的,似乎也只有认命这一条路可以走。锦绣对着玉兰微微点头,玉兰拉着锦绣的手,低低地又说了许多话,不外就是叮嘱锦绣,在这王府里面,守规矩的人就能活的长。像张次妃,她就是规矩人,不但成了次妃,还生了儿子,以后寿安王去就了藩,她就是寿安王太妃,那荣华富贵,是享不完的。 王夫人就不是规矩人,成天就想着争宠,结果呢,被王爷不喜,让来服侍王妃了,亏的王妃为人宽和,不然她这样失宠的妾,子哪有那么好过。还有王爷身边那几位得宠的姬妾,成天斗的乌眼似的。王妃都看不上她们。 锦绣听着玉兰的这些话,思绪却已经飘到张次妃身上,张次妃比王妃还小一岁呢,但从平常的打扮,说话做事上,张次妃觉比王妃年老十岁都不止。韶华不再,就不得恩宠,即便有儿有女,也要任由女儿对着嫡母撒娇奉承。 这,还是王府次妃最好的结局了,即便熬到去寿安王的藩地,那时青年华已不再,纵有再多的荣华富贵,也换不来青年华。不守规矩呢,那就是王夫人的下场,每在王妃面前讨好,才能换来一口安乐茶饭吃。 这,数来数去,都是困境,不管往左还是往右,都是挣不开的困境。那个被玉兰描述的无比光辉灿烂的未来,在锦绣看来,却是暗淡无光的。 宁王妃回到寝殿时候,自然要问问玉兰她出去这段时候,有些什么人来过。玉兰当然会把孟微言今儿的事说的清清楚楚,宁王妃听完就笑了:“大哥平常在我跟前装老实,那天我问他,还红了脸,说没这个念头,今儿不在我跟前,好啊,又会维护人了,还会画画送人了,真是!” “大哥毕竟年轻,在您跟前不愿意说实话也是有的。”海棠给宁王妃把首饰小心翼翼从头上取下来,也在那替孟微言帮腔。宁王妃按下额头:“嗯,这孩子,只怕是个有了媳妇忘了娘的。” 玉兰海棠当然不会跟着宁王妃说孟微言的不是,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把宁王妃逗笑了:“好,好,你们说的都对。哎,我啊,就想着,等继妃进了府,然后再给我生个孙子,这心事,就可以了了。” “王妃,大哥的继妃人选,什么时候定下来?”玉兰关心着锦绣,自然要先问一句,宁王妃打个哈欠:“这可是我们宁王府的大事,绝不能马虎了,我瞧这两天来我跟前问安的人家,都不成,还是再往外面寻寻。” ☆、第10章 出行 “王妃对大哥真是碎了心。”海棠奉承了一句,宁王妃又笑了:“不过最要紧的是大哥也要喜。原本呢,是选出三个人来,再从其中挑一个,这回呢,我想选出十个的时候,就让你们大哥去细瞧瞧,让他选出三个,正好一个继妃两个次妃。” 玉兰听到宁王妃的这话,心中不由咯噔一下,这要三个位置都占全了,别的去服侍孟微言的丫鬟们,不就没有什么盼头了?顶天就是等着生下儿女,看儿女们出息不出息了。或者孟微言到时候能不能多疼一些,求一个诰封,可这怎么比得上次妃? “王妃这主意,之前都没听过呢。”玉兰在短暂的纠结之后,继续笑着和宁王妃说话。宁王妃又笑了:“其实先前也有这样的事,当初我应选的时候,也是选到最后三个,还是主持的太后说,王爷还年轻,总要保养,才只定了我。像越王,当时太后就把三个都给他留下了。” 越王是宁王的异母弟,封地就离宁王所在封地不远,两边也常有来往。玉兰的话比心里转出的念头快:“原来如此,要不是王妃今儿说出来,我们还不晓得还有这样的规矩呢。” 宁王妃还要说话,朱嬷嬷已经走进:“王妃,方才前面收到消息,说越王病重,王爷命大哥去前面见他,只怕要让大哥去探望越王的病。” 这是告诉宁王妃赶紧去给孟微言收拾东西,宁王妃命海棠带着丫鬟去给孟微言收拾行李,那眉就不自觉皱紧:“怎么突然重病?前儿重节的时候,不是还送了酒给王爷,还说要王爷喝酒念故人?” 朱嬷嬷也摇头:“王爷也觉得奇怪呢,连声叹息,只怕还会让大哥连夜就走。”孟微言是王府世子,出门时候自然有一副仪仗,前呼后拥,也有数百人,这连夜要走,就是轻车简从了,宁王妃忙和朱嬷嬷商量着要孟微言带上些什么人,除了贴身服侍的内侍,还有老成的管事,王府侍卫也要带上,这坐车还是骑马,都要商量着。 还没商量完,宁王就派小内侍来传话,说只给孟微言半个时辰时间,时辰一到,就要出发。宁王妃这下忙亲自动手,收拾了些东西,又惦记儿子去的匆忙,索就带了人往前面来。 虽说和宁王是结发夫,但儿女们各自长大之后,恩渐疏,要没有事情,两夫十天半个月见不上面也是常事。 宁王正在前殿和孟微言代着什么,见宁王妃带着人前呼后拥地来了。宁王的眉不由一皱:“好好的孩子,都是你把他给宠坏了,这么大人了,出个门还要叮嘱来叮嘱去。” “越藩虽离的不远,也有数百里,大哥刚回到我身边没几天,我记挂着他也是平常事。”宁王妃回了一句,就望向孟微言:“你的行李,还有服侍的人我也安排好了,这一路上,你也不要风餐宿,总要……” “你瞧瞧你,总是那么话多,这一路上自然有驿站,再说他是要去探病的,自然要早些到才好。”宁王的话全没被宁王妃放在心上,她又叮嘱了孟微言几句,这才对宁王道:“妾多叮嘱他几句,也是做母亲的心,若全不叮嘱,就这样让他去了,我这心里,牵挂的慌。” “爹爹,娘,你们也不要这样心我。这一路上有驿站,也有随侍人等,我不动用仪仗,快马奔驰,四五天就能到了。探望了越王叔父,再回转来,也不过半个月的工夫。”孟微言已经习惯了父母的各自为政,出言劝说。 宁王妃对儿子慈一笑,宁王已经点头:“你知道了就好,快些去吧。到了那里,若有什么,总要等到京城使节到来才能回来。”孟微言应是,拜别了父母,也就在从人簇拥下离去。 宁王见宁王妃走到殿门前,鼻子里面哼出一声:“妇人家,总是如此。” 儿子不在跟前,宁王妃和宁王之间,似乎也显得陌生许多,宁王妃只浅浅一笑:“王爷已经许久没说过妾了。大哥的继妃……” 宁王听的有些尴尬,伸手摆了摆:“这事,历来都是由女人做主,就由你做主罢。不过……”宁王想了想,眉头一拧:“老五不知怎么又病了,若不晓得消息倒罢了,既然晓得了消息,那就先缓一缓,免得这边亲叔叔还病着,亲侄儿就在那大张旗鼓地选继妃,别人瞧见了,总要议论几句,对大哥也不好。” 宁王妃应是:“还是王爷考虑的周到。” “我自然要想的多些,而不是只想着儿子的起居。”寥寥几句话,已经是宁王夫之间,比较长的一次对话了,宁王妃看向丈夫,当年的少年夫,今各自过各自的子。或许,这就是皇家眼中的恩,给嫡一个嫡长子,承袭这份家业,就代了一切。此后,自然是纳上几房姬妾,去过着红袖香的子。 孟微言匆匆离去,快到王府门口时候突然想起一件事,对身边的小吴道:“你去告诉锦绣一声,就说等我回来时候,要看到锦绣把那副墨梅给绣好了。若没绣好,就要罚她。”小吴笑嘻嘻地应了,正打算叫路边一个小内侍去传话,孟微言摇头:“你要亲自去传,不叫别人传。” 小吴了然一笑,故意问孟微言:“大哥,那我追不上你怎么办?” “你挑匹快马,怎么会追不上我,快去快去,免得晚了,真追不上了。”孟微言的话里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急躁,小吴笑的越发开心,匆匆往里面跑去。宁王府不算小,小吴跑过一层又一层,将要进到宁王妃寝殿院子的时候,差点撞上朱嬷嬷,朱嬷嬷停下脚步后退一步,看见是小吴就笑了:“我还在想,谁敢在这府内跑呢,原来是你这个小猴崽子?你不是跟着大哥出门去了,怎么又在这跑?” 小吴微笑:“大哥遣我回来寻锦绣,和锦绣说句要紧的话,大哥说,让锦绣把那副墨梅,要在他回来之前绣好,若不能,就要罚了。” 朱嬷嬷噗嗤一声笑出来:“大哥这会儿怎么变孩子了,这样的话还值得你特地跑来一趟。” “好嬷嬷,快让我去罢,不然就真追不上大哥了。”小吴对朱嬷嬷告饶,朱嬷嬷对他摇头:“去吧,可要仔仔细细不能少一个字地告诉锦绣。”小吴已经往后面跑,边跑边回:“值得!” 朱嬷嬷不由笑了,这锦绣,到底是哪里来的福气,王妃看中她,这不稀奇,稀奇的是,大哥也对她这样上心,这孩子的福气啊,比这府里所有的丫鬟加起来还大呢。 锦绣正在廊下做针线,就见小吴匆匆跑来,不等锦绣站起身,小吴就把孟微言的话给说了。小吴话音刚落,四周的丫鬟们就响起窃笑声,这窃笑声让锦绣的脸不由一红。锦元忍住笑上前对小吴道:“你回去罢。去告诉大哥,就说锦绣一定会把这墨梅,好好绣好,等着呈给大哥的。” 小吴本来就是故意当着丫鬟们的面说这番话的,等锦元说完他也就脸笑嘻嘻:“知道了,一定会去转告大哥。”小吴说完又跑了。锦元已经推锦绣一下:“你啊,也别在这里做这个了,还是去把大哥的墨梅绣好罢!” 锦绣的脸红的更厉害了,心头不知是什么滋味,还是把那些针线都收拾进针线篮子里,带着针线篮子匆匆忙忙就跑了。丫鬟们的笑声更大,海棠等到众人都停下笑才对她们道:“好了,笑也笑过了,说也说过了,这些事,都要放在心里,不许拿出来说。” 众人自然晓得,没有过过明路,那就只能当什么都没发生,齐声应是。有个宁安郡主身边的小丫鬟正好过来拿东西,全都瞧见了,拿了东西就往宁安郡主院子里跑。越梅见那小丫鬟进了院子,眉就竖起:“你们这几个人,这几天都不肯听我话了,难道上回小兰的事,你们都被吓到了?” 上回越梅去寻锦绣的麻烦,过了不到一天,朱嬷嬷就过来,指了点别的事,说那两个小丫鬟手脚,不能在宁安郡主跟前服侍,把这两个小丫鬟赶去园子里浇水了。越梅还想求情呢,就被朱嬷嬷的冷笑吓的不敢说话。这些小丫鬟瞧在眼里,这两天对越梅自然没有原先那么殷勤。 此刻这小丫鬟听到越梅这样说,眉一皱就对越梅道:“姐姐你也不要怪我,我方才听了件稀奇事,只怕她们说的有几分真,以后锦绣姐姐,福气只怕大的不得了呢!”越梅听到锦绣两个字,更加不,着小丫鬟把话全说出来,小丫鬟一五一十说了,越梅气的差点倒下去,没想到锦绣竟有这样的运气,她会做针线,难道自己不会?一定要想个法子,把这个事情给破坏掉。 ☆、第11章 越王府 越梅的神狰狞,小丫鬟看的抖了一下,这一抖越梅回神过来,伸手就重重地扭了小丫鬟的脸:“别说出去,要说出去,我把你舌头给拔了!”小丫鬟急忙点头,屋内已经传出另一个大丫鬟越兰的声音:“越梅,三姐叫你呢!” 越梅劈手从小丫鬟手里把东西抢过来,转身时候已经笑若风地往屋里走。小丫鬟等到越梅走了,这才敢用手去方才被越梅掐的很疼地脸,越梅肯定是没有好主意的,要不要想办法去告诉锦绣,好讨锦绣一个好?毕竟宁安郡主迟早要出阁,院子里的人说不定会被留在王府的,那讨好锦绣比讨好越梅要好多了。 越梅可不晓得小丫鬟已经恨上自己了,含笑走进屋时,宁安郡主正举起一块帕子给她瞧:“越梅你快来瞧,这帕子,我怎么绣也绣不好。”越梅忙把手里的东西给越兰,上前接过帕子仔细瞧了:“这是线的颜配的不好,三姐你换个颜就好了。” “不成,这是给娘的,我就要这个银灰。”宁安郡主是个固执的人,越梅微微愣了下就道:“那就换个花样,这个蔷薇用银灰不大好,不如我们换成腊梅?”腊梅啊?宁安郡主的眉又皱紧:“不好,那天才听大哥说,要锦绣给母亲绣一幅墨梅,重了这个。” 锦绣锦绣,怎么从宁安郡主嘴里也听到了?越梅的手微微一抖,差点把那块帕子掉在地上,但很快越梅就收敛心神对宁安郡主道:“锦绣似乎很得大哥看中。” “她针线好,人也老实,大哥看中也是很平常的事。”宁安郡主的心还在这块帕子上,回答的也很敷衍,越梅很想借机说几句锦绣的坏话,宁安郡主已经啊了一声:“你快想想,还有什么花样。我给娘绣上。” 越梅只得把已经到嘴边的坏话给咽下去,先把宁安郡主这边给安抚住了,至于锦绣那边,越梅咬一下牙。针线好,人老实,自己不也这样?孟微言从来都是疼宁安郡主的,等他回来,撺掇着宁安郡主多往孟微言那边去几趟,也把自己的手艺显出来,到时说不准孟微言就能看中自己。越梅悄悄摸了下自己的脸,怎么说自己也比锦绣大那么两岁,生的也更好呢! 被越梅心心念念惦记着的孟微言,在出发后的第五天中午才到了越王封地,越王府的属官在离城二十里的地方带着世子的全副仪仗接孟微言,孟微言还要推辞,越王府的长史官以礼不可废,坚决请孟微言上了仪仗。不过长史也晓得越王在重病之中,因此并没有动鼓吹,仪仗就进了城,往越王府行来。 越王世子比孟微言小一岁,亲自在王府大门处接,堂兄弟们见了面,叙过了寒温,携手进了殿内。越王世子又问候过宁王和宁王妃的安康,这才请孟微言往越王的寝殿来。在寝殿内,孟微言先看到了越王妃,孟微言又参拜过越王妃后,才被越王世子引进殿内。 孟微言见越王妃只是在外面等候,并没进殿内,有些惊诧地问越王世子:“为何婶婶不在叔叔身边侍疾?”越王世子轻咳一声,孟微言就晓得自己问了不该问的,也没再追问,进到越王寝殿之内,只见里面珠围翠绕,莺声燕语,数位姬妾带着丫鬟们在殿内。 难怪越王妃在殿外等候了,越王世子见状已经对孟微言出苦笑,孟微言了然点头,一个姬妾手里拿着碗药正在喂越王,听到声音就对越王轻声道:“王爷,宁王世子到了。”越王比宁王小一岁,不过比宁王要胖的多,躺在上和座山似的,听到声音就抬起头:“哦,到了?你爹爹可好,还记得当初在京城皇里的情形,这会儿,转眼都天各一方了。” 孟微言上前给越王跪下:“给叔叔问安,家父家母都好。我父亲说,遥记……”孟微言的话还没说完,越王已经对身边姬妾摆手:“这年轻轻的孩子,怎么就这么不活泼,一点不好。”孟微言不由有些尴尬,那姬妾已经笑着道:“宁王府内的风俗,只怕和我们府内不一样。” 越王咳嗽一声,对孟微言道:“你起来罢,既已探过病,又难得来一趟,就让你弟弟,带着你在这四处转转,我这里虽没什么好出产,可和你们那地方,还是不一样的。”看来不能探望过就走,孟微言应是,这才起身。 越王又吩咐那美貌姬妾,问她有没有把孟微言的住处安排好了?那姬妾一一答着,孟微言更惊讶,这种事情,难得不该是越王妃来做,更何况越王世子已经娶了世子妃,还有世子妃呢,怎么也轮不到一个姬妾来做。 越王世子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王府内的一切事情,都是这姬妾管着,等越王说完了,越王世子才领着孟微言出来。 孟微言走出寝殿,见到越王妃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身后只有一个丫鬟,一个内侍陪着,和越王寝殿内的热闹,形成鲜明对比。孟微言心中不由生出叹息,越王妃已经听见脚步声,抬头对孟微言道:“你见到王爷了?王爷这会儿可还好。” “叔叔很好,婶婶在这等着也累了,何不回去屋里歇息歇息?”孟微言见越王妃神憔悴,语气上带上了安。越王妃淡淡一笑:“丈夫病了,我这做子的该来侍疾的。”说着越王妃又看向越王世子:“你父王,对你哥哥的住处,可有安排?” “爹爹说,让吴夫人安顿哥哥。”孟微言亲眼看到越王妃眼中的光,渐渐变的暗淡,接着越王妃自嘲一笑:“也好,吴夫人比我年轻,也比我想的周到。”原来那个美姬姓吴,既称夫人,那就还不是次妃,这样不把越王妃放在眼里,想必占的是越王的宠。孟微言在心里又叹一声,寝殿内走出小内侍,要带孟微言去安顿,越王世子给孟微言道过乏,也就看着孟微言离开。 等孟微言走了,越王世子才对越王妃道:“娘,爹爹的话,您别放在心上。”越王妃轻叹一声:“习惯了,也不觉怎么。” “娘,您还是回去歇着罢,爹爹身边,有许多人呢。”越王妃听到儿子的安,笑容不由带上几分凄凉:“若我不在这等着,等你爹爹病好了,又有人要说嘴了。你回去吧,我今早恍惚听说,你媳妇有喜了。她还年轻,这又是头一胎,等我让身边的嬷嬷去照顾她。” 提起自己的子,越王世子浅浅一笑,接着就对越王妃道:“娘,我不会像爹爹一样。”越王妃伸手摸下儿子的脸:“都已经成亲了,该是大人了,还说什么傻话,回去罢,今儿你也累了,你爹爹既然说要你这两天陪着宁王世子,你就好好陪陪他。” 越王世子应是,也就离开,越王妃这才重新坐下,丫鬟把她手边的茶又换了一遍,她并没伸手去端茶,而是坐在那里,如泥塑木雕一样。偶尔,寝殿里面飘出几声嬉笑,越王妃也充耳不闻。 孟微言在越王封地待了五天,最后一天跟着越王世子去爬他们那边最高的一座山,到山顶时,可以看到整个城的样子。越王世子额头上有汗珠,看着下面那座城,遥遥指着:“瞧,那就是王府,哥哥,我和你说,等我以后做了……” 接着越王世子停下口不说话,孟微言在越王府里住了几天,早看出来越王府内的情形和宁王府是不一样的。越王妃完全被当做一个牌位,那位吴夫人才是越王心尖上的人,不论大小事情,越王都不许越王妃手,全由吴夫人一人做主。越王世子作为越王妃的儿子,心中定然是有不的,但有再多的不,又能如何? 孟微言了然地拍下越王世子的肩:“你的心事,我已明白。婶婶毕竟是京中太后亲封的王妃,你也是有诰封的世子,那些外物,由它去罢。” “吴夫人有个儿子,今年七岁了。”越王世子没头没脑来了这么一句,接着就道:“爹爹他,上个月给京城上了一道表,恳求封吴夫人为次妃。” “那又如何?按了祖制,你是嫡长,谁也夺不走。”孟微言安着越王世子,越王世子的眼神突然变的疯狂:“如果我死了呢?” 孟微言吓了一跳,接着摇头:“可是,吴夫人所生的,也是叔叔的小儿子。”承袭王位,以嫡以长。吴夫人的儿子前面,越王还有一个庶出子,就算越王世子真的死了,顺序也该轮到那个庶出子身上。 “若是他也……”越王世子的声音渐渐变的疯狂,孟微言吓了一跳,还想安他,一个内侍已经气吁吁跑上来:“大哥,方才传来消息,王爷他,病将不起!” ☆、第12章 越王薨DqqcY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