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七巧脸上一喜。 “把九姑娘扶进去!”老太君又看顾七巧,“你就这么把你妹妹一路扯过来的!头没梳脸没洗!那是你亲妹妹!” 老太君看着后头追上来的三个丫鬟,特别是听兰连外衣都没穿,手上还有一个渗血的牙印子,越发的生气。 “我没有这样的妹妹!”顾七巧大喊,“她害我母亲,她不是我母亲肚里出来的!” 老太君屋里的丫鬟很是伶俐,立即有人拿了毯子上来给顾九曦披上,又带她去西次间老太君洗漱的地方,翠夏亲自上来给她梳头,还小声道:“在这儿也能听见,等头梳好了再出去。” 顾九曦冲她笑了笑。 翠夏一边给她梳头,一边道:“姑娘的头发跟早年的老太君一样,又黑又密,是个有福气的人。” 翠夏今年才不过二十出头,哪儿就知道老太君年轻时候是什么样子,顾九曦知道她是安自己,透过镜子看着她,笑道:“能让翠夏姐姐给我梳头,也没白被她拉来。” 外头又传来声音。 “哪儿有这么凑巧的事情!”顾七巧还在不停的说,“那锣鼓声音又不是很大,怎么就被吓的早产了?要我说,必定是她偷偷吃了什么药,想生一个跟祖母一天生辰的儿子邀宠!可怜我母亲,生生被算计了进去。” 老太君气的七窍生烟,手头又没什么可丢她的,“掌嘴!给我掌嘴!我活了六十余岁,第一次看见跟祖母顶嘴的丫头!” 众人面面相觑,钱嬷嬷上前啪啪两个巴掌。 顾九曦在内室里听见都觉得疼。 吴氏大哭,“七巧。”扑上将女儿抱在怀里,“母亲,你有气冲我来,七巧还是个孩子。” 老太君脸上都涨红了,“不是你是谁!安排戏班子的事儿给你办了,锣鼓班的主事也说你带着惊蛰一天去三次,还在敲锣的那人箱子里找到一张一千两的银票!你跟我说,谁家好好的孩子,有一千两银子能去做戏子!” 吴氏哑口无言,抱着顾七巧只是哭,“不是我啊,我是冤枉的,大嫂让我负责戏班子,我一天不去三次如何能行?戏班子上上下下加起来二十余口人,我不一一敲打了,他们如何肯卖力唱戏!” 顾七巧从吴氏怀里抬起头来,道:“找御医来看,黎氏那里必定还有药!她若是没吃了药,怎么能听一听锣鼓声音就能早产!” “怀着孩子,哪个不是贵的!”老太君一脸的怒气还没消退,又被顾七巧再气一遍。 只是顾七巧现如今也豁出去了,反正说都说了,她大叫:“顾九曦,你敢不敢!你敢不敢给你姨娘号脉!你就是怕了,这就是你们陷害我母亲的计策!” 老太君抬脚就想踢她,钱嬷嬷跟大伯母两个急忙将人扶住,“老太君莫要动气,小心身子!” “你就是不敢!”顾七巧还在不停的喊着。 老太君气得口起伏不定,道:“叫太医!叫太医来!今若是没个说法,我连你一个小小的丫头都治不了了!” 当下立即有人拿了国公府的名帖去太医院,钱嬷嬷和大太太两个扶着老太君,顾九曦梳好头也跟着上来,一行人到了三房。 黎氏还在睡着,郑嬷嬷以为她们是来看孩子的,急忙抱了出来,可是面前的老太君一脸怒气,大太太跟二太太两个也是一脸官司。 三太太脸泪痕,跟七姑娘两个手拉着手,七姑娘还在不住的抖。 郑嬷嬷看不明白了。 老太君道:“把孩子抱回去,还这么小,让他好好睡!不许惊动了他。” 等郑嬷嬷放了孩子,老太君又说,“叫瑶一起过来。” 两人来了看见这场面都有点心惊,想想一起跪在了地上。 老太君看了三房一对母女,又看见在一边安安静静站在,眼睛还肿着的顾九曦,问道:“黎氏这些子可有跟外头来往?” 郑嬷嬷摇了摇头,“自打上回去田庄回来,就再没出去过。” 瑶也道:“只换了一次碎银子,叫我去的。” “再没别的了?” 两人齐齐摇头,“姨娘整都在屋里做针线,要么就是在院子里逛逛,哪儿都没去。” 老太君又看一眼三房母女,沉声道:“把里头收拾收拾,一会太医来诊脉。” 等了片刻,太医急匆匆前来,老太君笑道:“烦劳您了。” 太医举手作揖,道:“您客气。” 老太君环视一周,语气严厉许多,“你们两个小姑娘不得进产房,钱嬷嬷,你看着她们两个!剩下人跟我进去!” 顾九曦跟顾七巧对视一眼,顾七巧正想说点什么,钱嬷嬷身到她身前,皮笑不笑道:“里头诊脉,七姑娘安静些。” 方才被钱嬷嬷扇过的脸还隐隐作痛,顾七巧缩了缩头,坐在了椅子上。 顾九曦看了钱嬷嬷一眼,试探走到门口,见钱嬷嬷装作没看见的样子,放心大胆听着里头的动静。 黎氏还在昏睡,帐子已经放了下来,她一只手伸了出来,上头搭着一块手帕。 老太君道:“昨生了孩子,还算顺利,只是她毕竟年纪大了,又是早产,我想着还是请太医来看看放心。” 太医在她前坐下,笑道:“老太君心善。” 屋里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在太医头顶。 半响,太医起身,眉头略皱,道:“孩子呢?也看一看为佳。” 不仅仅是老太君,在外头听着动静的顾九曦也是心里一揪。 老太君使了个颜,郑嬷嬷上前去掀幔,太医急忙背过身来。 等到郑嬷嬷抱了孩子先来,太医看了他手,头、脚等处,又翻了眼皮,轻轻掰开他嘴看了看,思忖片刻,太医像是有了结论,回过头来看了看老太君。 老太君眯了眯眼睛,道:“您请到这边说。” 众人又到了厅里,老太君看了看明显是刚从门口走开的顾九曦,还有一脸喜,得意洋洋的顾七巧,道:“太医请说。” 只是这太医看见一屋子的人,又有犹豫。 老太君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冷笑道:“当着她们的面儿说!做下这等龌龊事情的人都不怕,我又有什么可怕的!” 太医神入常道:“产妇的脉象,体内有活血的药。” “我就说是她们自己下的药!”顾七巧咬着牙齿,摸着脸,恨不得现在就扑上来也顾九曦两个嘴巴子。 “啊!那孩子呢!”老太君急忙追问道。 太医道:“药力不达,不过若是再吃上半个月就不一定了。” 老太君稍稍放心,顾九曦道:“那产妇呢?身子可有亏损?吃了活血的药,可是会产后失调,会出血吗?” 太医看老太君没什么反对的意思,冲顾九曦笑了笑,道:“无妨,带我开上两个方子,一个给产妇吃,另一个给妈吃,调养上几就成。” 一般人说到这儿就差不多要请太医开方子了,只是顾家今闹得厉害,老太君看了看吴氏还有顾七巧,道:“还请太医明示,若是吃多了会怎样?” 太医沉片刻,“若是再吃上半月,产妇生产之时必定大出血,孩子也不一定能保住。” 老太君狠狠瞪着顾七巧,“这是你说的她们自己下药!你吃一个我看看!” 不对! 顾九曦看着吴氏,她能想出这等双管齐下的法子来? 这么说吧,买通戏班子敲锣,不过是想让她早产。早产虽然凶险,但是下药的这个……是想要她们的命! 而且若是没了这敲锣的,等到姨娘生产之时,就是一尸两命了! 顾九曦的眼神止不住往大伯母身上飘去。 动手的必定是两人。 老太君也是想到了这一点,眼神在自己大儿媳妇和吴氏身上转个不停。 太医想了想又笑道:“不过老太君不用太过担心,这药材是西南沼瘴之地所产,很是少见。而且药量不大,好好调养着就没什么大碍。” 是吴氏!家里头唯一走南闯北,能接触到全国各地东西的只有做皇商的吴家! 所以下药想要姨娘命的是吴氏!怪不得方才顾七巧说下药的时候,吴氏低着头一点都不附和。她这分明是心虚,生怕请了太医来将她暴出来。 老太君眼皮子跳了又跳,她甚至觉得自己太也跳了起来,道:“太医请这边开方子。” 不多时,太医开了方子出来,老太君命人前去抓药,又给太医包了个一百两的红封,亲自将人送去二门。 等到送走太医,众人又都回到老太君屋里,走了一早上,却没一个人敢抱怨累不累,全部低头跟着,一言不发。 顾九曦现在已经差不多理明白了。 下药的是吴氏,黎氏在她院子里住着,纵使有郑嬷嬷和瑶看着,还有老太君派来的一干丫环婆子,但是只有千做贼的,没有千防贼的,吴氏想必是找到一个机会就能下一点,积少成多。 大伯母虽不管着戏班子,但是却在寿宴期间管着家里的下人,找人传话也不是什么难事……甚至她这一手,若是查不出来,就全部让吴氏背黑锅了。 就算是现在,顾九曦也只觉得吴氏不可能下了让人致死的药,又去买通戏班子救姨娘一命。 而且要说证据,就连老太君都没查出来……更何况是她呢? 况且……“我觉得”这几个字,什么时候能拿来定罪了。 老太君坐在上首,钱嬷嬷给她倒茶捶背,又顺了一会气,众人虽站的酸腿疼,但是却没一个敢抱怨的。 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老太君缓过劲儿来,也想好众人的处置,看着这一群表情各异,心思各异的家人,道:“顾七巧,你忤逆祖母,屡次欺负妹妹,我是不能留你了,你搬回去三房住吧。” “祖母!” “母亲!” 吴氏跟顾七巧一起叫道。 老太君皱了皱眉头,“若不是看见你身上有国公爷的血!我现在就把你们两个全撵出去!” 顾七巧缩了回去。 “钱嬷嬷,你看着她搬家,务必今天之内给我全搬回三房去!” 钱嬷嬷答应了,站在吴氏和顾七巧面前,道:“三太太,七姑娘,请吧。” “吴氏,你跟你闺女两个从此不必来向我问安,我年纪大了,受不得气,再这么下去,迟早被你们气死!” 吴氏吓得腿软,急忙跪在地上,又拉七巧跪下,道:“母亲,事情都是我做下的,您绕了七巧,看在她还是国公爷的血脉,您不能不管她啊。”吴氏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钱嬷嬷跟了老太君许久,知道老太君说一不二的脾气,一使眼,立即上来几个丫鬟,将吴氏和顾七巧两个拖了出去。 剩下几人都不敢说话,顾九曦听见外头钱嬷嬷道:“三太太还是赶紧回去收拾屋子吧,一会七姑娘的东西搬过来,怕是要没地方放了。” 顾七巧被两个丫鬟架着,老太君屋里的丫鬟没有一个是花架子,再加上顾七巧早上那番举动耗尽了全身的力气,现在早已力,被架着几乎不能动了。 只是她嘴上依旧不放松,“顾九曦!你个婢生的杂种!等到分了家,我让你好看!” 啪的一声!钱嬷嬷又是一巴掌上去。 老太君侧头对身边的翠夏说了两句什么,翠夏出去道:“将她们两个直接扔出去,七姑娘屋里的东西让丫鬟收拾便成!” 钱嬷嬷答应了,翠夏又说:“老太君还让去吩咐六姑娘和八姑娘一声,在屋里好好待着,等会饭送去她们屋里。”DqqCy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