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摆出一副不相信的表情嘛,真的是她。”魔神笑着走到棺材边,捞起了毫无生气的神女,捏着她的下巴说道,“来,向你介绍一下,这是本座的子阿奎拉。” 丽丝心想:你是真的疯了。 魔神好像能看透她的想法一般,他否认道:“本座或许是个疯子,但本座所说的一切都是事实呀。光明之神最初的作品之一,世界上的第一位神女,阿奎拉。” 丽丝原本想继续反驳他,告诉这个疯狂的恶魔——这不可能。 但就在此刻,她忽然就想明白了。 伊莎贝拉在三年前死去之前,用的最好的魔法就是水属的魔法。天赋异禀的神女曾经不甚水淹高塔,也曾经为桑德斯带去一场雨——伊莎贝拉自称真的只是想降下一场雨而已,没想到这场雨一下就是大半个月。 如果外面的蓝雪的源头真是这具因为魔力暴走而死去的尸体所造成,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 那么,按照魔神的说法,现在寄宿在这具身体中的,就是魔神曾经的挚。 “你是不是想问,一个神女为什么要给世界带去灾难?”魔神兴奋地睁大了眼睛,他眼中的疯狂毫不掩饰地出来。“那当然是因为她恨天神,恨这个世界!恨到还未醒来就想要毁掉这一切,就像她对我的恨一样迫切!” 丽丝再也忍不住了,她骂道:“你简直就是个疯子!” “对,我是个疯子。”魔神已经兴奋到连自称都忘记了,“我的阿奎拉也是疯子。她对这个疯狂的世界所抱有的恨意,是多么美妙的情啊。” 第74章 恨之一字, 如何能被称为“美妙”的情? 但比起谢、喜和怜惜,憎恨似乎是所有对外界产生的情中最是浓墨重彩的。如果将一个人的情比喻为画,那么有什么能让上面缤纷的彩看起来更加丽、刺目且张扬,或者有什么能覆盖掉原本的美好块——恨。 丽丝眨了眨眼睛,退了一步。 她跟疯子无话可谈。 恶魔的始祖喜看人扭曲时极大的反差,并且以此为乐。想必让生和善的神女内心充憎恨,甚至恨她信仰的神和她的土地和人民, 能够很有效地取悦魔神。 洛佩兹就是病x态一词最好的诠释。他比坏人更恶, 比小人更卑鄙。 * 最悉魔王秉的二人, 诺亚和克洛伊,正在被一个占据伊莎贝拉曾经的身体的神女追得上蹿下跳。被波及的克洛伊一边躲一边想:以后要颁布一条尸体火x化的规定,这样不管是恶魔还是神,就都没有办法在死去的数百年甚至数千年后再回来了。 “你能不能告诉她你是谁?”克洛伊撑起屏障抵御住攻击。 诺亚扯了扯嘴角,问道:“只是看到我是个恶魔就这么大反应, 如果告诉她我是谁,我们还能活着走出去吗?” 克洛伊想, 那可不一定。 “神女殿下!”克洛伊举起手,撤去了所有的魔法。 一瞬间失去了屏障阻碍的冰棱直直地刺向他, 最终在距离左眼瞳孔只有几毫米时堪堪停住。克洛伊甚至没有眨眼睛, 他金绿的双眼始终盯向最前方,仿佛对差点刺瞎他的凶x器视而不见。 诺亚侧过头看着他,情绪在眼里写的明明白白,魔王很想认真地问一句“人类你是不是疯了”。 “我们曾经杀死过魔神一次,但很遗憾, 他又活过来了。”克洛伊指了指诺亚手中的骨镰,说道,“这是我们从魔神手中夺取来的,是魔神最珍的宝物。” 诺亚:“……” 阿奎拉淡淡地问道:“为什么?” 克洛伊就又变回了曾经待在圣城避世不出,最擅长的事就是打太极的自己。他小心地、动作迟缓地去解自己脑后的绳子,他必须让尚且警惕的神女看清楚他的每一个动作,而不是手太快让她觉到危险。 “您想问我们为什么杀死魔神?还是死去的魔神为什么会活过来?”克洛伊捏住面具的边缘。 阿奎拉盯着他,说道:“你只有第一个问题的答案。” 克洛伊轻笑着摘下了面具。 漂亮的花纹从外眼角延伸出来,盘旋在原本清竣的面庞上。他仍维持着少年的身形和面容,已经有几百年没有变化过。青金的纹路爬在上半张脸上,他常年戴着只能遮住半张脸的面具,就是为了挡住这幅图画。 阿奎拉却怔住了。 该懂的人自然会懂,克洛伊脸上的并不是纹身——不然他早就会找办法洗去了。 “用秘银烙印,再以青金石磨成的粉蘸在伤口上,用特殊的材料构筑起来的魔术回路。您能够明白这是谁做的吗?”克洛伊勾起角,笑着说道,“第一个问题的答案很简单——我恨他,我想让他死。” 诺亚抱着镰刀退到一边去了。 那位神女也许还没明白过来,毕竟这只是谈和的一个开端。关于被拓印回路的过往的种种细节,克洛伊都会在此讲述出来,作为拉拢人心的筹码。 作为一个知情者,诺亚只想回避。 每个人都会有不想被提及的过去,那段时大约是克洛伊在魔神的花园生活的百年里,最痛苦最黑暗的一段时间。 而对于诺亚来说也是一样。 他在魔神的寝殿外面听见人类的惨叫声时,并没有伸出援手。他从不认为克洛伊是朋友,并且打从心底里厌弃这个人类。在那时他只是觉得,如果丽丝知晓这一切因她而起,她一定很难过。 后来随着蚀之国那一场祸,一切都被发酵升级。 诺亚对唯一的朋友丽丝腹说不出口的歉意——杀死她的挚友的,让她疯狂之下烧毁蚀之国的,还有对她的挚所遭受的折磨视而不见的……各种各样的歉意。他生来就有的自负让他不断地折磨着自己,他在痛苦之中,只觉得自己犯了各种各样的错误。 “首先向您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一个人类——”克洛伊在对方惊愕的目光中继续说道,“魔神对我进行了各种不人x道的实验,我的魔术回路是在实验过程中种植的,在某次洗血之后,我就变得不人不魔了。我的相貌和体型从那时起就不再变化,寿命也得以延长,现在大约四百多岁吧。” “我不十岁时就成了他的实验品,也是他无数实验品中唯一一个成功存活下来的。我在他身边待了一百多年,最初每天都被折磨得要发疯,后来就只剩下绝望了。我偷偷的往外面带毒药,每天一点,积攒出了致命的量。在一个夜晚,我打算吃过药以后就跳湖,我想我溺水时绝对不会挣扎。比起魔神的折磨和待,死亡的觉一定要轻松多了。” 十六七岁的克洛伊脸上总是挂着笑,他笑得温温和和的,心里却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在恶魔的领地上,他比谁都要卑,他越是笑着,就越容易被踩踏。笑容对他来讲是一种自我保护,他知道,他一旦出了被折磨得痛不生的真实自我,恶魔只会对折磨他这件事愈发地兴趣。 人的情绪在崩溃到一定程度时,就会忽然好转似的开始麻木,他仍然知道自己痛苦、自己绝望,但他却开始有条不紊地设计死亡了。 克洛伊淡然地叙述着曾经:“我还找来了一袋生石灰,想把湖水煮沸,让自己再也没有活下来的机会。” 他的语气很平静,好像对过往并不在意。但他要是真的不在意,也不至于在数百年后的今,仍然戴着面具遮掩脸上并不丑陋的纹路。过往对他来说是辱,更是一生挥之不去的噩梦。那段过去让他一直都惧怕拥有,自由后选择蜗居在圣城,断送自己的幸福——如果不是丽丝面临死关,他们也许一生都无法再见。 “但那一天,灵族有个玩的小姑娘翻墙进入了恶魔的领地。” 克洛伊把丽丝的事迹全部讲述出来。 谁也不会懂他年少时有多么卑微,可偏偏就在他无牵无挂打算一死了之的时候,一个美好得如同神明一样的少女闯进了他的世界里。丽丝很会纠,她也许自己都没意识到那时的她有多强势,擅自就对人说喜,黏上了就不愿意撒手。 阿奎拉一边听一边评判道:“她是个很好的人。” “魔神洛佩兹通过各种各样的手段,设计了无数的灾祸,把丽丝上了痛苦的绝路。也是在那时候,他在我的脸上留下了烙印,因为他执意认为丽丝喜的是我这张脸。” 阿奎拉眨了眨眼睛,她依然戒备着,但这不妨碍她说实话:“洛佩兹就是个疯子,他见不得别人幸福,他最的就是看着别人在痛苦中挣扎。用他自己的话来讲,就是能吃下三碗白饭。” 诺亚:“……”我虽然早知道他有病,但没想到他病得这么重。 “我那时已经恨他到极致了。我与天神做了易,获得了反抗的力量,在魔神濒死之际给他补了两下。”克洛伊说道,“我没想到,时隔三百多年,我还能在旧恨的基础上加上新仇,再更恨他一些。” 阿奎拉:“……”这都已经多大仇了,还能怎么更恨一点。 “对我而言,亲情和情都是不可奢求的。但在三年前,我的人和亲人都在身边。而魔神又一次设计死了我唯一的至亲。”克洛伊说道,“初代神女殿下,您现在所占据的身体,是我的女儿的。” 阿奎拉忽然愣住。 而克洛伊在这时识时务地递上来一面镜子,让她自己看。创造伊莎贝拉的大部分材料还是来自于天神,小姑娘只有眉眼和他如出一辙, “抱歉,我……”阿奎拉恨魔神、恨这个世界,也恨着天神。但她在内心被仇恨充斥的如今,仍然能够理解世间的情。 克洛伊毫不客气道:“您是该到抱歉,毕竟我的孩子是个深着世界的人。而您占据她的身体,以她余留的魔力,引起了一场空前的雪灾。” 克洛伊并未透伊莎贝拉的身份。 毕竟阿奎拉现在是个报复世界的疯女人,好不容易才让她产生了愧疚之心。如果她知道这具身体属于曾经的神女、现在的天神,她也许下一刻就会狂笑着让灾难来得更猛烈一些。 比起一肚子黑水的大魔法师,恶的魔王反倒耿直多了。 他拿着镰刀走上前,却不是作势攻击的样子。他双手握着骨镰,稍稍低下头,将白骨镰刀递到阿奎拉的眼前。 “我小时候讨厌他,长大后恨他,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他曾经按着我的头,让我对这枯朽的白骨喊母亲。”诺亚说道,“我不愿意,你亦不愿意。现在我将原本属于你的东西归还,但愿这一役之后,你的灵魂不要再囚困于人间了。” 阿奎拉惊讶地看着他:“你是……” “魔神创造的七个魔王之一,傲慢之王诺亚。魔神现在就在某个角落里活动着,等我们解决掉他,你对恶魔若还有恨,我等你找上门。”诺亚请求道,“但请你放过这个世界,我的人深着这片土地。” 第75章 诺亚这番话说得看似诚意、发自肺腑。 这可着实把克洛伊给恶心到了, 但他仔细一想,又发现哪里不太对。魔王忽悠着第一位神女去讨伐魔神,这一点做的很好。但是等她找上门这事……这位神女凭借身体中残余的力量也许赢得过魔王,但对上身体的原主人时,可就得另外说了。 魔王诺亚有恃无恐的原因就在于——阿奎拉本就打不赢伊莎贝拉。 克洛伊抬头去看他,刚好就看见了恶魔漆黑的眸中闪过的一丝得意。 就知道会是这样…… 神女是很容易轻信人的。 伊莎贝拉是个例外,她一半光明一半黑暗, 善良的同时也富有心计。 而面前的这位阿奎拉殿下, 跟所有在伊莎贝拉之前被创造出来的神女都一样, 是光明之神自己的作品。她是个半成品,在格和心思上都有着无法掩饰的缺陷,愚钝与忠诚这两个特质也体现在了她的身上。 也许只有“恨”,也就是她临近死亡时从极致的光明中所催生的黑暗,帮助她变得稍稍完整了。 只是稍稍—— 克洛伊观察着阿奎拉逐渐泛上泪光的、闪烁着的双眼, 在心底叹息了一下。占据了伊莎贝拉身体的第一位神女,最终还是被他们的话语打动, 选择加入他们的阵营。 周围渐渐漫上白的雾气,这是幻术解除的征兆。 不知道这座早已损毁的神殿里究竟有着多少重的幻术, 也许他们便如同陷入梦中梦的人一样, 幻术解除也未必就能回到真实的世界。 克洛伊拿起魔杖,在白雾中穿出去。 在双眼勉强可以视物时,克洛伊发现自己走在了红毯上。他扯了扯嘴角,这还真是梦中梦,不然一个损毁最少千年的神殿里哪来的红地毯, 还包了金边? 雾气渐渐消散,克洛伊循着笔直的一条路,到达了一座穹顶神殿中。 他看见了半开盖的棺材和躺在其中的神女,离水晶棺不远的地方,支了一张用以摆放下午茶点的致圆桌。桌边摆放着三张椅子,而桌上的茶具也只有三人份。 克洛伊抿了抿,转过身子看了看四周。 “诺亚?”克洛伊的声音消散在空旷的神殿里。 魔神洛佩兹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别喊了,他不在这。” 克洛伊立刻回头,发现那张茶桌边,有一张椅子上坐了个黑衣的人——也许称他为恶魔更合适,这正是恶魔始祖的真实面貌,他银白的发间生长着一对彩浓烈的盘角,那双角是至极的黑,但部却逐渐过渡到了血一般的猩红。 克洛伊倒了一口气。dqqcys.Com |